清明,晚春之初。
月似玉盘,略显苍白的光辉,映衬人间。
客栈后院里,杨柳依依,树影婆娑交织。
薛南瓶看着窗棂外的满月,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
“清明了啊!”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夜无风无雨,但是薛南瓶心中却似微风搅动春水,纷纷乱乱。
反复不能入眠,只得起身,穿衣穿鞋,打开房门。
他的房间与苏北离一样,一丈方圆,小而清净。
穿着步靴,黑色鞋面,白色月光,正看见苏北离一袭青衣,眼上依旧蒙着布条,手持一把铁剑在白月光下,不停的挥剑,收剑,再挥剑,再收剑,一直如此。
说是铁剑,也不过是一块裹了麻布的铁片罢了。
青衣女子出剑姿势呆拙,看不出任何的精妙,唯一值得称赞的地方便是,她挥剑真的很稳,每一次挥剑,剑尖所停位置,皆是分毫不差。
这种没有招式变化的剑法真的有用吗?薛南瓶看着青衣女子,沐浴着月光。
这就是他的针,他们两个即将要去完成一个任务,当然这个任务不是特别难,相当于给一个新手练手的任务。
一直以来,薛南瓶总是觉得让一个女子去当杀人的针,而自己只在一旁看着,这不是他心中江湖,而他又没的选择,人世间的针,连斩妖除魔司都没办法混进去,只能让他用线的身份进入人世间。
不过尽管心中有些无奈,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青衣女子。
当初自己来到有间客栈的时候,就是这个女子轻松将自己按到墙上逼问,就像先生讯问自己弟子一般自然。
不过看着青衣女子练的剑法,他突然又觉得苏北离好弱,还不如昨天在街上殴打自己相公的一个大婶厉害。
只是这个女子,平日里在客栈跑堂打杂,传菜精准,速度且快,对有些客人的冲撞总是能够不着痕迹的滑溜过去,偌大的一间客栈,一个女子就能打理的井井有条,真是一个极为能干的小二,想到这里,薛南瓶倒是惭愧的笑了笑,青衣女子能够将大堂照顾好,反而是自己的厨艺拖了客栈的后腿,做出的菜也上不得台面,不过好在有间客栈,也只是一个小店,平日里来吃饭的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糊弄一下山野村夫,薛南瓶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她看起来,挥剑无力,剑不精准,脚下松散,反应迟钝,就是这幅样子,当初是怎么将自己一招制服的。
薛南瓶站在月光下,怎么想也想不通。
“怎么还未入睡?”
少年回头。
清歌一如既往的穿着翠绿衣裙,轻挽发髻,手里拿着一个发黄的酒葫芦。
少年身子一震,他没有听见脚步声。
“这是什么?”
少年闻到了酒气。
“清酒,”清歌笑了笑,“清明时节正好。”
“是啊!”薛南瓶说道,“清明时节鬼纷纷,路上行人吓断魂。”
说完自己呵呵笑了两声,清歌则是收起笑容,愣愣的看着他。
少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笑话并不好笑,赶紧转移话题。
“清姐的家不在这里?”
“像我们这种人,四海为家,那里还记得自己的家在那里。”说完转身,绕过正房,上了楼梯,转眼之间,便上了屋顶。
薛南瓶默默无语的跟在后面,虽然清歌并没有叫他跟上,但是他感觉清歌是要自己跟上。
窄窄的屋脊上面,一张木质方桌,上面则是一小坛酒,旁边摆着几只青翠酒杯,这种粗狂和细腻的搭配,一时间让薛南瓶有些恍然。
酒水入杯,似乎也将月光盛进了杯中。
杯中月是天上月。
清歌坐在方桌一侧,正对满月,饮下杯中落九天的清辉。
发髻松散,青翠衣裙下,露出一丝白色脚踝。
薛南瓶这才意识到,这个名义上的有间客栈的老板娘,实际上人世间的引路人,竟然美的如此出尘,让人不敢直视。
“坐。”
清歌放下酒杯。
“喝。”
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
“我不会喝酒。”薛南瓶蹙眉。
他不是不会,而是怕自己酒后失言。
“你今年多大了?”
清歌也没有勉强,而是转头看着满月问道。
薛南瓶眉头微促,这是明知故问,自己的资料她们早就知道的。
“十七。”
薛南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虚实皆是十七!
“嗯,年龄也算不小了,”清歌没有看薛南瓶,“想我当年进入人世间,也才十六岁,刚满十六岁。”
薛南瓶看着坐在月光里的这个明艳照人的清姐,她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
“您现在多大了?”虽然知道问一个女子的年龄是不礼貌的事情,但是薛南瓶还是没忍住。
“北离那丫头没有告诉你?”清歌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