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天真无邪的岁月已经遗失在时间长河的某一处,当初爱哭爱笑的容颜如今却不知散落何方。
血月谷依旧没有变,断涯落下的瀑流依旧日日歌唱着被人们遗忘的歌谣;赤水潭还是会漂起浅浅的漩涡,诉说母亲百转千回的温情。雪雾森林深处的九钟鸟依然会在迷雾里日复一日地唱着:不归不归。
是谁的呼唤,在耳边轻声呢喃,我闭上眼睛细细想,全是你宛若白莲花的面容。
清风徐徐吹,赤水潭上荡起一道道波纹,看似平静的潭水地下却是另一番动静。起初,水面上只是有点点细碎的水泡浮起,轻微的破碎完全不影响潭水的美妙波纹。可是,慢慢地,水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整个赤水潭像是炸开了的油锅,猛地翻滚起来。仿佛水底下正有一场势不两立的恶战。潭水时而翻滚时而又恢复平静。在短暂的平静之中,可以看到水底似是有一团东西在涌动,轮廓竟然像熊熊燃烧的烈火般,模糊不清,且不断向外扩散。这是一场水火不相容的争斗。刚刚静下来的潭水又剧烈地沸腾起来,水面上飘起缕缕白烟。这次,潭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再翻滚下去怕是整个水潭都要炸开了。
“轰!”赤水潭上腾起两条飞龙,一金一银。两条飞龙在半空中纠缠交错。看似在打斗,事实上更像在打闹。
空中的火龙追着水龙在潭水上方盘旋,一个少年的声音得意喊着:“龙神,沧火又长进了吧?”那水龙似是一声长吟,将火龙缠绕起来,如同攀缘而上的藤蔓,却是用了更迅猛的速度旋转盘绕,形成一个密不可破的球形水牢。那火龙便在其间挣扎不开,四处乱撞,却找不到半个缺口。水龙越缠越紧,越绕越密,织成一个极小的结界。火龙被逼无奈,没多久便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坐在结界中。
“龙神,我认输了,放了我吧。”少年服气道。
水晶球般的结界在阳光下闪着异常绚丽的色彩。结界里已经没有火龙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膊的少年。那少年身上火一样的气息透过结界浅灼着空气。半透明的结界缓缓飞向岸边,结界里的少年站起来,等待结界降落。结界刚接触到地面时就散了,化成纷乱的水汽飞回潭中。
“龙神,我还会再来的,下一次,我会变得更强!”少年捡起岸边的衣物,回转身朝着潭水大声呼喊。但是潭水依旧平静,没有半点回音。沧火看着潭水,只见潭中央来回旋着几个水涡,宁静安详。
十年了。这十年里,沧火已经从当初那个连半点水都碰不得的小毛孩,长成了今日胆敢与龙神挑战的少年。这十年,实在又发生了许多事,多到这个少年不得不学会隐忍,学会沉默。当初的年少轻狂再也不会重现,有的只是小心翼翼的思念。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明白了父亲的那一句话:“你要懂得,那是一种冒犯,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能看透他。然后,他再花了五年时间,让自己变强。不可置否,他的心里是潜藏着阴谋的,只是,究竟是什么阴谋,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沧火抹了把脸,抬头环视四周,无意间发现断涯上竟有个暗灰色的影子正俯视着他。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影子又消失了。快到让沧火觉得是自己眼花了。可是,沧火明明白白知道,那不是眼花。但若不是眼花,那到底是什么呢?正想着,村子方向就传来了拉长了的尖锐的哨子声。
那是他们六个人之间的暗号。从十年前就约定好,不论身在何处,只要听到这个哨声,必须要回村里酒馆会面。只是,这暗号经历十年的岁月无情的变迁,已经渐渐由六个人的暗号演变成五个人的、四个人的、三个人的……甚至到现在只有青木会用它来提醒沧火回家。天色不早了,沧火叹了口气,心想,是该回去了。回头又望了断涯一眼,转身离开了。
回到村子里时,沧火就发现青木又窝在酒馆里。沧火摇摇头,走过去拍了他的肩膀,“怎么,又吃了闭门羹?”说话间他抢过青木面前的酒壶和酒杯,自顾自斟酒喝,一点都不客气。
青木方才一直盯着二楼方向发呆,被沧火一拍,不免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时,就不觉得惊讶了,反倒要问:“你今天怎么提前回村了?”
沧火此刻一杯酒刚斟好,拿到嘴边还没喝。本无暇顾及青木,不过看他一脸诚挚,近来又为情所困,不忍把他晾在一边,便随意回了句:“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说罢他把杯子的浆液一饮而尽,顿觉满口尽是月桂香气,还带了些微的凉意。
“极品月夜桂!小胖,你是怎么得到的?”沧火有些激动,毕竟这酒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喝到的,加上这一次,沧火这十七年来也只喝过三次。一次是在族长的婚宴上,当时沧火是以圣火家族长子的身份被邀请入席的。那时他只有七岁,瀚火不让他多喝酒,于是他那时也就喝了一口。但就是那一口就让他记住了这味道十年。第二次是在两年前,懵月正式被封为圣女的祭奠礼上。那晚,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喝下的月夜桂,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透心地凉。
“我没叫你回来啊。”青木并没有回答沧火的问题,而是把酒壶抢回来,说:“你小子被龙神玩蒙了吧,逮着鸟叫就当哨声,胖爷我在这坐了一天了,你随便问个人看看我什么时候拿着个哨子催你回来了。”
沧火趁青木说话的功夫又把酒壶抢了回来,原想就此溜走,听到这样一句话,他开始觉得有些奇怪。要说他出现幻听也不无可能,但是,他是在脑子非常清醒的情况下听到哨声的,如此推算,必是有第三人吹了哨子,那么这个第三人的目的是什么呢?沧火又想起断涯上的影子,心里莫名闪现一丝恐慌。那个影子如此陌生而熟悉。“我会等你打开这个封印,让我和他合二为一,到时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两年前在祭坛里,邪魔的影子如是说。话音一落,那个影子就逃窜得无影无踪了。难道是它回来了?
“沧火?沧火?”青木拿手在沧火眼前死命地晃,“你不会真的蒙了吧?”
沧火这才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虽然那句话还是不断地在他耳畔回响。“你才蒙了,小胖,这壶酒就送我了,改天请你吃饭。”说完他就起身要走。青木一跃而起,只见电光火石一闪间,一道翠绿的细藤飞出,酒壶又一次回到他手中了。
“小胖,你胖是胖,可是身子骨还是很灵活的啊。”沧火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叹了口气,抱胸端详了青木一遍,感叹道。
青木把酒壶抱在怀里,好像抱着什么宝贝,道:“你少来,你要喝多少酒尽管说,我给钱,但这酒不能给你。”
“这酒是月桂给你的?”没等青木点头,沧火又说:“我就知道是,你窝在酒馆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这样整天守着,人家月桂就会爱上你了吗?”他顿了顿,微带着同情,道:“小胖,听我一句劝,不要执着了,女人,咱惹不起,尤其是月桂这样的女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
“你!你说我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能说月桂……”沧火从来没有见过青木这样生气,看来,他的话真说得太过了。其实,沧火没有要折辱月桂的意思。只是,月桂给他的感觉就是不舒服。那种感觉,就好像你站在悬崖边往下看的感觉一样,一靠近就知道有危险,远离的时候都觉得必须忌惮。毕竟一摔下去就是万劫不复了。青木此刻就是走在悬崖边上,沧火很想拉他一把,但是,青木却已经迈出去一只脚了,怎么也拉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