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飘绡换好银票碎银，又买了十几个馒头水路上备用，一切准备妥当后次日一大早天才微微亮便来到车行。
海飘绡爬上车时，车上已经坐着两男三女了，加上她共六个客人，海飘绡昨天交了半两银子，这么算来这一趟下来车行车夫能赚到三两银子，这行当生意还不错么！
“无商不奸，人这么多还收费那么贵！”海飘绡暗自腹诽。
马车颠颠撞撞地开始上路，海飘绡无聊得紧，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馒头来吃，昨天买的馒头已经变得有些僵硬，一口咬下干巴巴的。
海飘绡因为着男装，所以自然而然跟两个男人坐一排，对面有两个女人应该是熟识的，没一会儿她俩就开始小声地聊起自个儿的家事来，海飘绡啃完馒头后便干脆竖起耳朵听起她俩的谈话。
一个看似比海飘绡年纪还小的尖脸女人诉说着自己的家婆，说她唠叨得很，每天总是看她这不顺眼那不顺眼，不是说衣服洗不干净就是说菜煮得咸淡不适。
另一个稍年长的女人则说：“可不是嘛，嫁汉嫁汉没那么简单，女人出嫁前一定得找媒人去相仔细了，重要的不是相男人，而是相对方的父母亲才对，母亲若不好儿子能好到哪去嘛，我家男人就是这样，啥事都向着他妈，我永远是一个外人，哪怕给他们家生下仨孩子了，仍然把我当成下人似地使唤，可怜娃儿还小，不能为我做点啥，我也是实在受不了那份气才咬咬牙决定回娘家。”
“我当初不知脑子进的什么水，只听媒人说漓洲府生活好，嫁过去说不定能补贴补贴娘家，不曾想婆家防我跟防贼似地，更别提平日能捎个指甲盖点的东西给爹娘了。想想也真是不孝得紧。这次回娘家的盘缠还是我从牙逢里一点点攒下的，若想让他们家掏钱给我回去门都没有。你说我还能图他啥？反正我想好了，这回是铁了心不会再回去，将来让官府给合离后就在青水县里找个鳏夫嫁掉算了。”
“你还好啦，只生了一个女娃子，我家三个呢，我总不能扔下他们不管，他们跟了后娘我更是放心不下。若是我家男人不接我回去的话，估计到时还得自个儿觍着脸回去呢。”女人说着说着就有些伤感起来。
尖脸女人收起愤慨的语气，柔声安慰她：“好啦好啦，不伤心了福姐，再怎么样你也比我强，至少你娘家人个个都健健康康地，不需要你操心。女人嘛，实在没办法的话也得熬一熬，一辈很快就过去了，怎么着媳妇也有熬成婆的那一天，是不是。”
那个叫福姐的女人便扯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海飘绡没想到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庆幸自己尚未婚配，下回自个儿找婆家可得像她们说的先看准婆婆后再作决定是否嫁予。
海飘绡突然想帮福姐整整她的婆婆，于是轻咳了声润下嗓子，冲着福姐道：“其实这事挺简单的，你家婆平时爱吃啥你给她做去，里面放一点生半夏，她吃过后嗓子就会说不出话来，剂量放小一点，就让她处在半哑不哑之间，就算找大夫看也看不出个啥。保准她再也没心情使唤你了。”
福姐坐直了身子，面带迷茫地问：“那样不会吃死人吗？”
“只要不放过量没事儿呢，当她对你态度转好后就放点生姜，就又能恢复如初。”
坐在海飘绡旁边的男人哈哈大笑：“看来女人真不能惹啊，说不定咱们哪天突然一命呜呼了都不晓得咋回事。”
另一个男人则笑着拍着他的肩头说：“你可得好好地疼惜你媳妇，嫁到你家后可不能当外人看，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她开心了，怎么还会舍得喂你吃药。”
对面那排坐在最里面的女人羞涩地掩面轻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地。海飘绡看了看身边的男人，果然他此时正眼带宠溺地看向掩面的女子。暗道：原来这两人是两口子呀！
车厢里之后便再也无交流，到了傍晚太阳落山后车子才赶到青水县。青水县可真是冷清得紧，这会儿天色已黑，天空不见月色，街道上没有行人不说连路灯都没几盏。车子停在昏暗的牌坊下，依稀看出黄土路面也极不平整，海飘绡下车后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
必竟人生地不熟，她又孤身一人，就算被打劫也不奇怪。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怪自己干嘛那么抠门舍不得十五两银子，这种小地方有没客栈都成问题吧！
幸好同车那位尖脸女子见海飘绡站在原地徘徊不去，就上前询问：“小哥是在等人来接你吗？”
海飘绡摇摇头：“我第一次到清河县，还没有地方落脚，您知不知道附近有无客栈。”
尖脸女人眼珠一转：“这里平时没啥外人投宿，所以只有一个官家开的驿站，离这儿大概有五里地呢，正好我家就在这附近，您若是不嫌弃就上我家住一宿，我只收你五十文钱，你看如何？”
海飘绡心里合计了一下，五十文虽说不是特别便宜但也不贵，也歹大家一起乘过车也算认识的，于是就答应了。
尖脸女人没有说谎，两人举着火折子在乌黑潮湿的巷子里长拐拐约莫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她家门口，有些年头的土围墙中央关着扇斑驳的粗木板小门。天色很黑看不清周围啥样儿，只是能感觉到令人难受的潮气和水沟中传出来的臭气。当女人推开大门时，院子里的潮湿加老霉气更是迎面扑来，是那种长年累积下来的霉味，难以形容。
院子里的石头路也很滑，尽管海飘绡走得极小心，也好几次差点被地面上的青苔滑倒。
尖脸女人大声地叫着：“母亲，爹爹。”
一会儿，黑暗中就冒出一个提着灯笼的老妇人，那场面活像是见鬼般阴森森地。老妇人伛偻着背问哑着嗓子问：“是鱼儿吗？”
尖脸女人的声音便染上了哭腔，小跑过去扶着老妇人道：“母亲，是鱼儿，鱼儿回来看您了。”
鱼儿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晚饭吃过没有？应该是还没吃吧，母亲这就去给你做点吃的。”然后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着便进了屋。
海飘绡见状也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同样是泥土彻成的小屋里点起了油灯，鱼儿娘这才发现海飘绡，狐疑地问：“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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