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玥乖巧的抬着脸，任由刘茉莉手里的毛巾突然停在自己眼睛上。
“等会儿月落日升就走，我这次来的着急忘了带给你捎的烤鸭，下次请你去店里吃刚出炉的……”
“阿姐你顺带给我配点儿上火的药呗，我觉着我最近有点儿上火。”
“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下山，听师父的话准没错。况且我十八岁的时候给你姻缘算了一卦，不太妙，缓一缓好不好？”
“万一下山的时候就遇到更好的呢？对不对？”
闻玥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虫子在外头的草丛里叫唤，毛巾从眼睛上拿下来的时候闻玥恍惚看见阿姐通红的眼眶。
“别介，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那么煽情哈哈哈哈对吧？请你吃三只不能再多，我院子里埋的酒，我带两瓶走其余的全给你怎么样？我对你好吧，别告诉大师兄我埋酒了，他喝起来你抢不过他的。”
闻玥絮絮叨叨的说，细碎又重复的说了一大堆，仿佛和刘茉莉对调了角色扮演。
刘茉莉认认真真的听着，手快的把闻玥染血的衣服换了，脚上踩得脏兮兮的绷带也被换了药，闻玥晃着脚坐在床边。
“自己穿鞋，路上慢点儿。”很平静，很家常，如果没有带着哭腔。
“好。”闻玥弯腰穿鞋，鞋子宽松底下垫了厚厚的棉花踩在地上也不疼。
笑着轻轻给刘茉莉一个抱抱，小小声很郑重的说了一句再见，吧嗒几滴眼泪落在闻玥肩膀上。
拖着行李箱往山门外浓郁的雾走去，闻玥没有回头。
前脚刚踏进雾里就听见藏在山门后边雪松后的刘茉莉压抑不住的哭声，闻玥捏紧了手里的拉杆箱，脚步顿了一瞬间。
闻玥往前面一直走着，路出乎意料的平坦，甚至一颗石子都没有，行李箱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因为空旷而响亮，几乎盖住了她脚踝的金铃声。
雾气很浓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都是白茫茫的。
大步向前走，也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一股勾人的桂花香飘过来，闻玥加快速度一踏步便踩在一块四四方方的青砖上。
这是一个小巷子，回头是一堵墙，爬满青苔湿漉漉的墙，漫山遍野的大雾不见了一瞬间跟蒸发了似的。
她当场楞在巷子里，闻着酒香，适应着天空和四周乍然出现的颜色们。
如白所说空气里弥漫着的不是花香是血腥的红尘气，好辣。
天坑里只有时断时续的网络，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很多刺会划伤赤脚，娱乐项目里永远没有游戏一项，日复一日在祭台枯燥的计算夏去春来。
可是，闻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把天坑当作了家。
现在自由的闻玥活像一个丢了家门钥匙正在惶恐不安的孩子，家还在，大门钥匙也没换。但是贴了封条，封条上书无故不得入内。
眨眨眼再眨眨眼，憋住了一股想哭的感觉，闻玥跟着酒香出了巷子，巷子口挂着酒旗，杜记酒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在风中摇摆。
不如小酌一杯，她想着便咽了咽口水。
闻玥是爱喝酒的，什么酒都喝，却最爱果酒，甜的甜中带辣的，她都喜欢。
三杯倒，但人菜没办法，瘾还挺大。
拽着行李箱跟着酒香走，清冽香甜桂花里还放了一种特别的东西，是香橙吗？不对，要比香橙更甜一点，或许是葡萄。
闻玥眯着眼睛猜想应该还有酸酸甜甜的山楂或是别的什么野果子。
深呼吸跟着酒香一脚迈进一间小店，店里很干净，看得出来主人有精心打理。
没有供客人堂食的方桌板凳，一个黑漆漆的柜台上趴着一个软若无骨的美人，美人美的雌雄莫辨，他不开口说话，站起来的时候也是斜斜的倚靠着后面的立柜，右手里躺着一支纤细的烟斗。
没有胸，闻玥心想，或许是姐姐平……
陆北凑过头去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来，带着慵懒沙哑的嗓音缓缓吐出声音：“买酒？”
哦……男的，闻玥莫名失望。
“桂花酿。”
“几斤？”
“装满它。”
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粉色的保温杯放柜子上，闻玥满脸期待。
美人被烟呛到了，此时正咳嗽得直不起身来。
一双桃花眼潋滟又勾人地盯着人看，把闻玥看得有些害羞。
他也太美了，虽然是个男孩子但是用“美”这个形容词来形容他未免太过贴切。
陆北捏着手里的烟斗，力气大得几乎要把翠玉翡翠的烟嘴捏碎，对面拿保温杯买酒的少女穿着奇怪却很有苗族风味的衣服，她头发看起来有些过于长，目测长度应该超过膝盖。
和气生财，管它是保温杯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客人要用它装酒。更何况还答应了陈律送一送这个小家伙，陆北扣了扣烟斗心思转了八百个弯。
不多不少一杯装满算盘也不必算了，“66块，扫这里。”陆北指了指柜台上的二维码。
当闻玥默默掏出手里的正在报时的老人机时有一丝丝尴尬。
对面的美人噗嗤一声，闻玥手里捏着保温杯，保温杯里是甜丝丝的酒，一手本不该出现在酒肆里却出现了的保温杯，一手不懂眼色仍旧在敬职敬业报时的老年机。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整，它重复了三遍。
非常大声！！
闻玥沉默。
美人的噗嗤声是压死社恐的最后一根稻草。
闻玥褪下了左手的镯子，“拿这个抵你酒钱，够不够？绝对够，它是足银。”
“行啊，瞧着挺厚实，这个是赠品，尝一尝。”陆北抛出去一个酒壶，小巧的葫芦，质地偏向玉。
“得在这儿喝，喝完给点反馈，酒壶可以带走。”烟雾缭绕之间柜台里的陆北半张脸掩藏起来，声音也幽幽的。
看着桌子上一张调查问卷，闻玥摸了摸怀里的葫芦，开业大酬宾的活动？这古色古香的酒肆还挺紧跟时尚潮流。
酒葫芦很漂亮，小巧可爱，一共就只有几口酒。
喝完了咂咂嘴回味闻玥从随身的小布兜里翻出笔来，仔仔细细给店家填写问卷调查。
很奇怪的问卷，很奇怪的提问。
酒是什么味道？
闻玥回味了一下，提笔写了个：甜
金盏花放了几钱？
她停顿了一下，提笔写：三钱
喜欢吗？
闻玥眨了眨眼睛抬头仔仔细细看了看陆北藏在烟雾里那半张脸，凝神听了几秒。
闻玥：“呵，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