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的招待所住了将近一周,步之遥背了台便携式制氧机,和孩子们到处玩。
晚间的小屋内,炉火烤得暖意融融,她对孩子们说道:“我去年才从父母那接手事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请大家务必要和我说。”
“我想姐姐多来看我们。”
“我想和姐姐去□□广场,看升旗。”
“姐姐很忙的。”
“那我要攒钱去北京找姐姐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又注意到角落里安静的少年,撺掇起他来:“多吉,你怎么不说话了?”
“对啊多吉,你的汉话最标准了,快给姐姐讲两句。”
“多吉不敢说,是害羞吧?”
“姐姐你看,多吉脸红了!”
欢乐的气氛洋溢,被起哄的少年面红耳赤,背过身去不理大家,步之遥忙打圆场:“行了行了,多吉脸皮薄,你们就别欺负他了。”
父母已逝,太多秘密封存,她无从知晓,父母资助少年是命运的巧合,抑或出于关心,想照拂老友流落在外的孩子。
晚些,孩子们随家中长辈回家,少年的家人前些年意外亡故,家中只剩他一人,他慢吞吞挪动着,远离人群。
“多吉。”步之遥唤他。
“姐姐。”少年停住,神态有种低眉顺眼的乖巧,“我有问题想问姐姐。”
没等她说,他先问她:“我考上北京的大学,能经常见到姐姐吗?”
少年的低眉顺眼,源于他饱受折磨的童年,使他学会隐藏自己,而步之遥看得透彻,他近似自闭的表象下,有隐忍到极致的疯狂。
与其给少年带来落差,不如说实话,她答道:“取决于我忙不忙。”
“好。”少年认真看着步之遥的眼睛,想了想说,“那姐姐要在北京等我。”
不会等太久的,送少年走后,步之遥在做盘算。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项家的根基比她家要深,即便知道步家败落有项家背后运作,她一时半会也扳不倒,要徐徐图之。
在她东山再起后,脑回路奇特的项逾泽又向她示好,他托人买回她父母的几件遗物,顺势提出请她吃饭,借机缓和她和他父母的关系。
刚好利用他们,步之遥加回项家父母,她虽然不能一气掀翻项家,但能给他们添点麻烦。
她将游玩的照片发到朋友圈,抓拍少年与项逾泽最相似的角度,九宫格中占有一格,静待后续。
又过半个月,首都国际机场,步之遥与孩子们依依惜别。
临行前,最小的女孩拉着步之遥的衣角,悄悄问:“姐姐,多吉不和我们回家吗?”
“多吉他找到家人了。”步之遥摸摸小女孩的头。
她拍了张照片,飞机飞往高空,刚发完,顾斯菀发来微信:【那男孩留下了?】【留下了,项德辉够快的,沈霜还助攻,他不留谁留?】步之遥回道。
项逾泽的母亲沈霜,只围着出轨的丈夫项德辉转,日常由吃喝玩乐和捉奸组成。圈子里都说沈霜捉奸捉得魔怔了,顾斯菀颇为认同:【她阔太太当的,脑子都当退化了,还找人想揍那帮孩子来威胁那男孩,做梦呢?】【巧就巧在项德辉下手更早,当天出的亲子鉴定,当场就把人带走了】步之遥听在场孩子七嘴八舌的描述,还原场景——
老渣男项德辉得知亲子鉴定结果,立马派了保镖偷偷保护小儿子出行,正撞沈霜派来揍人的那伙人。见妻子敢对他失散多年的小儿子动手,他大怒,当着沈霜的面,带小儿子回了家。
【那男孩居然答应了,要我我不会答应】顾斯菀有同款渣爹,好在他死得早。
【他才十五岁,想报仇总得蛰伏】步之遥坐进车里。
她望向车窗外:“回公司吧。”
“步总,前台说那位周先生刚找过你。”电话里,秘书对步之遥说,“算上他寄的快递和找的跑腿,已经是第十次了。”
“回去说。”步之遥结束通话。
她进到公司大楼,前台孟蕊调出访客登记:“步总,周先生来第三次了,他说想见你。”
“不是第二次吗?”步之遥问孟蕊。
那位周先生高且消瘦,眉目间难掩颓废憔悴,孟蕊有些难为情地向步之遥汇报:“他第一次来,穿的灰黑色冲锋衣,我们把他认成快递小哥了。”
她提议道:“步总,他要是再来,我们就让保安把他赶走。”
是他先说不会再见面,步之遥浅笑:“不管他什么时候来,我都不在。”
她的轨迹照常运转,而名叫多吉的少年,却在经历人生的剧变,比她想象得要快——在让儿子认祖归宗这方面,没人比项德辉更追求速度。
“姐姐。”少年深夜打来电话,“明天我要去改名字了,中间的字我想你来取。”
他的呼吸很轻,似在回避被她拒绝的可能,步之遥犹豫片刻,坦诚道:“我没资格,它是你的名字,你该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