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太钟意这份礼物啦。
怀王舒眉浅笑,如冬日暖阳般直化进人的心底:“这是此次前往天狼山寻得的,我们一行人攀爬山峰时,意外发现此藤坚韧异常,寻常刀剑乃至火种不能耐它何,想取它出来也只得用小刀一点点挖出根茎。
我想着此物轻巧,总比刀剑用着趁手便给你带回来了,加工耗了些时日,不然是可以早点送到你手中的。”
怀王从我手中接过藤鞭,指着末端上下分布的刀状倒刺,“你可得小心点,此物虽可用作兵器,但缠绕不清,势必打不着人而会伤着自己。”
我以前用的是刀剑或长矛,擅近攻,长鞭是头一回使,此物虽轻,使起来耗不了什么力气,左手即可驭之。
但我看出来了,它跟我的针灸术一样,是讲究章法的,不能胡来,我拿着它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怀王绕到我身后,左手轻覆于我拿藤鞭的手背:“我来教你。”
话音初落,他以臂力带着我的手腕往前一去,长蛇般的鞭子腾跃在空,仿佛化蛇为龙,在空中不断盘旋,发出低沉的呜鸣,身形旋转间,卷起芦苇片片,犹如漫天飞扬的雪花,使天地相溶,交汇成一片白色的世界,绵延起伏。
怀王的耳语不断飘入耳中:“鞭法以抖打为主,只有轻,才会剧烈转折,爆发强力。”他连续带我使了三下,长鞭舒卷自如,安然伏于脚下。
我站定身体,对他崇拜不已,打心底里发出感叹:“四哥,你竟这般厉害。”
怀王目似繁星,唇角轻扬:“这没什么难的,假以时日,你定能赶超于我。双鞭单鞭,均不易练,练鞭一定要鞭法清晰,步法稳健,鞭随身转,亦随步换,收放自如,快而不乱,方能身随鞭走,鞭随人动。”
小小的一根鞭子里居然藏着这么多学问,我觉得我接下来有得忙了,小心收好鞭子,我讨好地望向怀王:“四哥,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怀王似是猜到了我要说什么,抬手摘去我发顶上那些芦苇穗:“你若得空,以后每日过来这里练两个时辰,我教你。”
那必须得有空啊,我退后一小步,郑重地朝他行了拜礼:“四哥,你真好,我太喜欢这件礼物了,一定会好好留着的。我也一定会勤加练习,希望有朝一日,能用它为大玥出一份力。”
我哼着轻快的小曲返回承欢殿,原路从窗户翻进去,不想被扈娘和站成两排的宫婢逮了个正着。
扈娘脾气臭臭地盯住我:“太子妃,你又偷跑出去,叫奴婢们好找。”
扈娘念叨起来可没得消停了。
我赶紧放下针囊,献宝似的把藤鞭递到她面前,谄笑道:“扈娘,我得了个宝贝,你看看。”
扈娘叫我转移了注意力,微愣了愣:“鞭子?”
我笑着说:“对啊,四哥送给我的,太得我心了。”
扈娘面色变得有点凝重:“太子妃又私下跟王爷见面了?”
“对啊。”我顺口应道,取了个空置的锦盒小心将鞭子对折放入,免得有谁碰到了伤到了可不好。
扈娘走到我面前,正色道:“奴婢知道您与太子、两位王爷自小的情谊。但如今您是太子妃,他是未婚配的王爷,二人应当避嫌,您与王爷或许都心中坦荡。但人多嘴杂,难免遭了口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奇怪,各自婚配嫁娶就不能做朋友了吗?以后我和四哥的媳妇儿还会是妯娌嘞,难不成不走动了?
但这会儿得顺着扈娘,她说起道理来那是一套一套的,我招架不住的,我乖巧地回头,拉住她的手:“扈娘,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四哥就是坐一块儿聊聊天,说说话。”扈娘还想说什么,我赶忙岔开话题,“你刚才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扈娘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是太医院的女医官来了,要为太子妃复诊。”
我奇怪地往后靠了靠:“复诊?”
扈娘说:“太子妃忘了自个儿舌头受伤的事情了,也是奴婢大意,光顾着要让你吃些可口的,那蟹啊酒的,何止飞英将军碰不得,太子妃亦是。”
我的舌头其实没什么感觉了,要真有问题还能吃得下那些东西啊,我又不傻的,可不忍拂了扈娘好意,我只能再当了回小狗。
次日,姑母下了道懿旨,着林贵妃协理六宫,姑母这道旨意下得蹊跷,未曾阐述缘由,旨意中只此简短的一句话,再无它言。
姑母前几天一直闭门谢客,便是皇上去了几次也都吃了闭门羹,今日又来了这样一出,难免叫人生出了某些揣测。
宫里的风向一惯是谁得宠便巴结谁,那群嫔妃们便一窝蜂跑到了林贵妃面前露脸。
往日我是不用特意去给林贵妃问安的。但姑母有了旨意,扈娘对我说如今林贵妃位同副后,又是苏奕生母,我是得多走动走动。
于是接下来几天,我的行程满满,每日先去丽景宫待上片刻,过后回承欢殿用膳,再去看望长姐陪她说说话,最后才能去找怀王,还得是趁着午睡那会儿偷摸跑出来,如此一天下来,我累得不行,每晚方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练到了第三日,左手手心起了几个茧子,我的鞭子也使得初见成效,在我飞跃树梢能抛出鞭子将地上的芦苇连根拔起时,怀王欣慰地拍起了掌。
一个转身,我从树上飞扑而下,轻盈落到了怀王面前,得意地冲他挑了挑下巴:“四哥,我是不是很有天赋?”
怀王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我所想不错,这鞭子确实适合你。”
我拿起鞭子抻了抻,这狼牙藤确乃奇物,拿在手中轻巧无比。但出击时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穿云破空,力贯苍穹,却又能跟着身体力量的收放张弛有度,充满流转。
它可长可短,携带方便,我将尾部的尖刺缠上了牛皮纸与细流苏,这样收握手中或围于腰际都行,也不会伤到自身。
每练上一日,对它的喜爱之情是日增夜长啊。
我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凌云鞭。
学会了控制力道,接下来该练的是招数,怀王先做了示范:“鞭子是软兵器,讲究纵打一线,横打一片,收到手中是一团,抡将出去是一片。收回时劲力要软,要柔,打出时要刚,要快。收回如虫,放出如龙,收回如鼠,放出如虎。”
怀王脚掌自地上猛力一踏,身形拔起,在空中盘旋,一个回转身,鞭子横扫出去,直将芦苇丛掀开光秃秃一片。
我估摸着照这个练法,用不了两天,这边就只剩下个凉亭了。
刚溜回寝殿没多久,扈娘便在外头轻拍起了门,我藏好鞭子,装作方睡醒的模样打着哈欠叫她们进来。
原来是丽景宫的晚樱姑姑来了,叫我上林贵妃那儿一趟。
旁敲侧击的,让我打听出点是为了长姐的事,多余的晚樱姑姑一个字没肯吐。
应该是苏奕见他母妃这会儿风头正盛,趁机提出了要和离的事吧。
挺好的,免得我总没着没落儿的。
见到林贵妃她说的一句话依旧是熟悉的开场白:“你可知本宫今日唤你来何事?”
麻烦略过废话,单刀直入啊。
我低垂着头,不曾去看林贵妃的表情,只垂眸听着她说道:“太子同本宫说了飞英将军的事,太子妃有何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