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也要管的,我不过就是个搞辅助的啊。
我怀疑他们在故意消耗我的精力。
到了八月初,我艰难地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中挤出时间,看完了一本古医书。
这本古医书是我先前问玉署那边借来看的,看着看着就忘了还回去,也没人来找我要。
其中有一页粗粗提到过因血液流通不畅造成双腿失觉。除非压迫了神经或脊椎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否则是大可以通过针灸刺激特定的穴位冲破堵塞血管让血气恢复运行的。
当身体内的血管被堵塞之后,流向四肢的血液会受到阻碍,脾肾阳虚,阳气不足,不能运化血液,这也是长姐手心发冷的原因。温阳散寒,通经活络,针灸得三管齐下。
可惜的是书中只记载了此事,却没找到对症下药、下针的方子。
我以为是有错页的,在烛火下前后翻了几遍,终于被我发现了点端倪,对症的那一页似乎是被撕掉了。
撕它的人下手极为留意,页内无破损,无毛边,装帧的金丝线齐整,根本看不出来有动被动过手脚的痕迹,可那人算漏了一点,他撕掉的这一页,与天头、地脚及右边余幅齐整的书页连数对不上。
我数了数,按照规律,应是两页会形成一翼,可是独独到这一页记录时,仅一页成一翼。
撕它的人要么是提出这个治疗观点的人,认为方案有误不宜施行所以撕去,要么是某一个不想让世人知道还有这种方法的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若是前者,为了避免误导世人,怎地不连论断一块儿撕去呢。
但是这个推断貌似用在后者的身上也说得通,他干嘛要留下一页呢,总不能是变态得享受让人看到希望又绝望的心情吧。
我的脑子又不够用了。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懂的那么多,一定有办法治好长姐。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收到我的飞鸽传书,这鸽子飞出去没有十只也有八只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不死心地拿着烛火对着医书烤,希望能给我烤出些玄机来,比方说写这本医书的人留了一手,藏了透明字。
扈娘仓皇失措地推了门进来,她向来沉稳,从未有过这般冒失的时候,我手一抖,直接把医书给点着了!
我手忙脚乱地扑灭了医书上的火苗,好险啊,还好只是烧掉了一个角,这上面有许多早已失传的古方,要是一朝毁在我手,我就成千古罪人了。
扈娘身后跟着德兴,稀客啊,他无事是从不踏入我这承欢殿的。
德兴一进来,扑通跪到地上,抬起头时满脸的泪:“太子妃,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我怀疑自己听岔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德兴哭着道:“方才京兆府的人到城门口传信,说是殿下在回宫途中遭刺客突袭,身中数刀……”
我脑袋嗡嗡的,仿佛看到苏弈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尽数变成了血淋淋的伤口,朝我迎面劈来。
我明明已经打定主意要放下苏弈,可为什么一听到他出事的消息我心里跟有人拿刀在剜肉似的,疼得我喘不上气。
“苏弈人呢?”我听到自己变了调的声音,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殿下如今在京兆府,奴才不敢把消息禀告给陛下,只能来找太子妃。”
只怕兵士还是会将消息带给皇上的。
皇上这个时候应当还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我绕开书案边往外走边对扈娘说:“派人告知姐姐一声。”
我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先别告诉她,免得她担心,我先去看看情况。”
我赶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召了御医过来,他看到我时眉目一沉:“太子妃也知道了?”
我害怕地双腿发软,往下跪了好几次。
皇上本来是要亲自出宫去看看的,但高公公一句意味深长的“小心为上”留住了他。
皇帝出宫,且是深夜,确实非同小可,据安插各国的密探回报。这些年间,那些安耽了好些年的边陲小国又开始隐隐作祟,扶桑也起了卷土重来的苗头,开始在暗中搞起了小动作,今夜之事若是出自对方手笔,搞不好就是个陷阱,稍走错一步都有可能使大玥陷入混乱。
权衡之下,皇上同意由一小队禁军护送我和御医到京兆府,且传了令下去,阖宫封锁消息,便是丽景宫那边也不得透露半分,一切等我们回来了再说。
大玥礼制,官员从东华门进入内廷,乘轿者下轿,骑马者下马,百官上朝停车、下马,步行进宫,如果被恩赐骑马,也必须在景运门前下马或降舆。越是接近内廷的地方,对乘舆马就越忌讳。
今夜情况特殊,皇上恩准我们骑马出宫。
一路策马疾行,半个时辰内便到了京兆府大门。
今日京兆府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大门口站了两排衙役,手握刀剑,眸光凛然。
我从马背上跳下,来不及等扈娘和御医,几步跨上台阶冲向大门。
因我手中拿着令牌,门口守卫的衙役直接放行。
大堂内围站着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无人留意到门口的动静。
地面上横躺着一具尸体,刚被盖上白布,只露出一双穿黑靴的脚。
我双目一黑,险些晕倒。
他心里喜欢长姐,对我算不上好,不高兴了就爱拿我撒气找我吵架。
但是,我还是喜欢上了他,我恼他,气他,想了千八百次要与他和离,却从未想过他会死。
我在原地呆呆站着,眼底慢慢地凝聚起一片水雾,然后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我失声叫着冲了上去:“苏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