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不可以吗?”
苏弈伸手摸了摸骨头的脑袋,惹得它直吐舌头卖可爱,苏弈挑唇,眼底揶揄的光不藏分毫:“它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要不是它,我们还不知何时能找回死者的头颅。”
我消化了一下苏弈的话,意思就是……
我惊恐地望向了骨头,它眯起眼睛哈着气享受苏奕的抚摸,微微露出的小尖牙闪着寒光。
现在把它丢出去还来不来得及!
苏弈身边怎么净是这种奇葩的人和动物,还能不能让我好好地睡觉了!
他像对待骨头那样摸摸我头上软软的头发,放柔了声音,笑道:“你若是怕,我便在这里陪你。”
双目间难得多了几分认真之色。
我瞟了一眼他:“我睡了你的床,那你睡哪儿?”话一出口方觉不妥,我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知苏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眸色泛冷,周身开始笼着一层寒气,他抽出书架上一卷案宗扬袍坐到案几后,冷声道:“我只在这儿,不会入内,你大可放心。”
我慢吞吞地往屏风里走,间或回头望一眼坐姿端正的苏弈,我是哪里惹到他了,他又这般不开心。
骨头也感觉到此刻苏奕周边温度骤低,耷拉着脑袋睡回到原来的地方。
室内微弱的烛火跳跃着,苏弈清冷的影子倒映在屏风上,困意袭来,我慢慢阖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我被一道类似臭鸡蛋的味道熏醒,迷迷糊糊中我闻了好几下,差点没直接吐到床上。
我在熏天的臭味中坐起,苏弈已经不在屋内了,我揉揉眼睛,看到骨头在一坨黑棕色稀稀拉拉的半流质东西上玩的不亦乐乎,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时,胃里的酸水一阵阵地往上泛,大好的清晨,我抓着浑身沾满粪便的骨头强迫他洗澡,扈娘则在屋里刷洗数不清的粪便爪子。
它这味道大的,生生把其它睡梦中的人都熏醒了。
王墨打着哈欠过来,在离花厅几步远的地方站立,一柄折扇掩住口鼻,惺忪的面上写满震惊:“是京兆府底下的化粪池炸了吗,怎的这般臭?”
小碗困顿得眼睛都张不开,直愣愣地撞到了王墨身上,她吸了吸鼻子,困意醒了一半,嫌弃地避开三丈远:“王墨,你好臭啊,是掉进臭水沟还是臭豆腐缸了。”
王墨咬牙切齿,满脸阴郁:“小碗,你的鼻子没用可以割掉。”
骨头不爱洗澡,在桶里玩命地扑腾挣扎溅了我一身水,我戴着面纱勉强能阻隔一点气味。
但还是忍不住干呕连连,我尴尬地冲小碗和王墨摆手:“对不住啊,我马上把它清理好。”
王墨受不住这个味道,打开折扇退回到了房间里,小碗则撩起袖子过来帮忙。
一刻钟后,扈娘重新将花厅变成了本来模样,骨头好歹还不是太蠢,没有作到那些卷宗上去。否则苏弈极有可能把它宰了下酒,把我杀了助兴。
一不留神,骨头从木桶里窜了出来,没头没脑地一顿乱窜,我和小碗前后夹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重新给按到木桶里,骨头幽怨地呜呜叫唤,从鼻孔里喷出了一道水柱到小碗脸上,我被这场面逗得哈哈大笑,可下一瞬,骨头乱蹬的四肢洒了我满脸水,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干的地儿了。
小碗笑得肚子都痛了。
扈娘抱走了骨头去擦干,小碗笑着笑着面上笑容一收:“见过大人。”
苏弈站在晨曦中,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小碗面露不屑地走过他身边,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通毫不掩饰对他的鄙夷,那眼神生怕人看不出她要表达的意思似的都要冲到了天上去,在苏弈冷眼扫向她时,她背脊一僵怂怂地把脑袋缩回去,拔腿一溜烟跑到了转角处。
独留我一人风中凌乱。
苏弈要是知道我无意间在小碗那给他和长姐的真爱安了那么一个“罪名”,估计要把我拆骨入腹的。
苏弈长腿迈向我:“我怎么惹到她了?”
我擦着双颊边的水珠,做贼心虚地挪开了眼:“这你得问她去啊,我哪里会知道的。”
我绕开他往里走,苏弈叫住了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偏着脑袋望向他,苏弈继续道,“现下无事,可以陪你外出逛逛。”
距离京兆府最近的一条街叫元坊街,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香药铺、布帛铺、医馆不一而足,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流动摊贩,吆喝叫卖声忽近忽远,悠然绵长,不绝于耳,各种摊上的货品五花八门,吃喝住行样样都有,飞禽猫犬,珍奇玩好,无所不有,走街串巷的各种挑货郎熙熙攘攘。
这是我自出嫁以来,头一回上街。
昨夜用的药油是个奇物,脚踝不但消肿了,我还能健步如飞。
雨水冲刷过的气息格外清新湿润,树叶青翠嫩绿、晶莹剔透,人烟稠密,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景色与人间烟火气。
我拉着扈娘,一会儿在卖杂货的那里看看,一会儿跑到卖烧饼、蒸饼、糍糕、雪糕的摊位,一会儿又跑到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只觉得眼睛和腿脚都不够用了。
宫里头吃的用的都好,可是就没有外边的东西来得亲切和有人情味。
小碗和王墨是自愿来凑热闹的,跟着苏弈不紧不慢地走在后头,王墨不时就民生发表几句观点,小碗听得无趣。同他们拉开距离来到了我旁边。
扈娘跟我跑得微微气喘,眉笑眼开地拉住了我:“我的小祖宗,你轻点儿跑,仔细你的脚,这新换上的衣裳仔细又出一身汗。”
我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她的话,眼珠子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看到不远处一个悬挂的布招写着“万记小吃”,青布棚下的食客络绎不绝,老板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忙得两脚不沾灰,我摇着她的手指着那边道:“扈娘,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走嘛走嘛。”
小碗同情地看着我:“夫人,平日大人都不让你出街的吗,你好像被关了几百年的样子。”
我也觉得自己好可怜,上个街跟过年似的。
我跑过去占了个位置。
摊位上摆了六张桌子,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他们腾不出手来收拾,碗筷都得食客自己动手归弄,桌面沾了一层黏呼呼的油星子,食物残渣桌上地上掉的都是,苏弈蹙眉,面上表现出一丝不耐,我还没坐下,便被他一把拽起:“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