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弈身上独有的香味钻进了鼻尖。
他的怀抱仿佛承载着天地间所有的力量,要把我全身的内脏给挤出来,他抱得好紧啊,仿佛要将我挤碎了再嵌进他身体里,我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
我今天就算没死在白衣男子手里也得死在他怀里。我缓过一口气正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埋在我颈间的呼吸亦是凌乱粗重。
我愣住了。
他是因为什么事在害怕吗?
因为被抱着,我看不见他面上是什么表情。我犹豫地将双手抚上他的后背,像给骨头顺毛那般安抚着,在他耳畔试探性地轻声问道:“苏弈,你怎么了?”
苏弈静默无语,不知被抱了多久,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平顺,我脖子快要酸死之时,感到苏奕轻轻松开了大而有力的手,就慢慢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开来。
我活动着酸痛的脖颈和手臂,余光看到苏弈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我,似要深深望进我眼底最深处:“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苏弈声音哑哑的:“裴珞珞,我以为你出事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家伙,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我正因为这种猜测心跳加速时,他继而补充道:“我不想当鳏夫。”
……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两耳刮子,瞎感动个什么劲啊裴珞珞,你怎么给颗甜枣就忘了痛啦!他是个什么人你心里没个甲乙丙丁数吗?
我狠呆呆地回敬他:“放心吧,你肯定走在我前头。”
这话算是变相在骂他了,可苏弈不知是没听懂还是脑子里少根弦,微勾了唇角微道:“那我们比比看。”
比就比,我还怕他不成,他可比我大了整三岁呢!
扈娘和几名衙役及护送的禁军赶了过来,衙役拱手抱拳:“回禀大人,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扈娘气喘吁吁地拉住我前后左右查看:“太子妃,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
几名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太子妃?”惊惧的眸光旋即齐齐转向苏弈,“太,太子殿下?”
他们颤颤巍巍地跪了一地,腰间佩剑与地面撞击铛铛作响:“卑职该死,竟不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下轮到我睁大眼睛了。
什么情况,苏弈当了这么久的京兆府尹,居然没人知道他就是当今太子,东宫储君?
是消息太闭塞了还是苏弈隐瞒工作做得太好了?
我原以为他们称呼苏弈为“大人”是出于口头习惯,没想到竟是完全不知情啊。
如果王墨那家伙知道他口无遮拦的对象是大玥如今的太子爷,不知道会不会羞愤地撞柱而亡呢。
京兆府怕是要有一场小地震了,好想留下来看热闹啊。
苏弈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衙役:“都起来吧,京兆府中没有太子,只有苏大人。”
衙役们应着是,起来时双腿还在发抖。
苏弈把眸光转向我:“可有遇着什么人?”
我把白衣男子的事情讲了一遍:“你们怎么会找过来的。”
扈娘后怕地捂着胸口:“太子妃,可吓死奴婢了。”
扈娘说,我们的马车刚走到宽衣巷,迎面而来两辆马车,马匹的颜色和车舆四周装饰同我所乘坐的这辆别无二致,她原觉得奇怪,后来一想我们这马车并不是平日京兆府专用的,是今日临时从外头雇的便没有在意。
万没想到第一辆马车刚过去,后面那两匹马便跟得了失心疯似的,突然往我们这头冲撞,几匹马接连受惊,根本不受控制,两边车夫止不住都还从上头摔了下来,禁军和扈娘为了躲避被冲散开,等他们缓过神来其中一辆马车已经跑远了。
后来车夫掏出鞭子狠抽了几下,马匹才镇定下来继续上路。当时扈娘不知道马车已经被搞混,走了一小段路后见我一直没说话以为出了事,掀开帘子一瞧哪里还有我的人影,当下七魂丢了三魄,叫了三个禁军同她沿着马车行驶的轨迹去找,其余一个则到京兆府去找苏弈。
上京街道不算胡同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六百来条,如网状般纵横交错,苏弈赶到事发地,通过观察车轴深浅痕迹,推算了马车的行进方向和沿途经过路段所需耗费的功夫,最终锁定了城北方向。
他一路以轻功疾驰过来,飞檐走脊,跃了十来座高墙终于发现了我的身影。
而白衣男子似算准了这点,站位巧妙地躲避开了高处能看到的视线。
扈娘不放心地追问:“太子妃,他真的没有伤害你吗?”
“没有没有,”我前后转了个圈,“你看我好好的呢,这个人吧奇怪是奇怪,可武功好高,长得也好好看,扈娘,他真的很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长得比他还好看的男子,他要是个女子,定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红颜祸水。而且他说话吧特别懂礼数,一直笑眯眯的,但……”
我“但是”后面的话还没开始说呢,就被苏弈冷冷地打断了,他嘴角微沉,轩眉星目之间似乎藏着怒气:“裴珞珞,那人有可能与本次碎尸案有关,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你能不犯痴吗?”
我愣了下,这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生起气来了,我好脾气地说道:“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苏弈一点不懂得尊重人,再次打断我:“你但凡长点脑子都不至于说出这种话。”
我自认今天脾气算好的了,他这算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了:“我怎么没脑子了。”
苏弈冷哼:“你要是长了脑子还会到这儿来?”
我道:“莫名其妙,是我要来的吗,我是被拉来的好不好。”
苏弈嘲讽道:“你不是自诩轻功了得吗,怎的不使出来啊,就对着我蛮横是吧。”
“我不是被点了吗?”我气得挥起了小拳头,在场群众们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看向我。
苏弈冷漠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睥睨的意味:“所以说你没脑子,在你最初发现马车有问题的时候就该跳下来。”
群众们的目光又统统转向苏弈,再几个回合下去他们的脖子估计都要断了。
扈娘在边上急得不行,劝谁都不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有修养的人,我要脸的,才不要让人觉得我是泼妇骂街,我恨恨地道:“行,你最聪明,最有脑子,我有让你来救我吗?你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