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娘和银杏异口同声:“不许喝!”
我知道她们是怕我又像跟簪星曳月一般醉的没边儿了,讪讪道:“又不是我喝,给小碗呢。”
扈娘严肃道:“爷不会同意的。”
苏奕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是视线有些深远,仿佛在考虑着某些问题,片刻后,他破天荒地同意了。
这个太子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嘛。
落日黄昏晓,夕阳醉晚霞。
廊檐下陆续点起了六角琉璃宫灯。
银杏摆下了四个夜光杯,我挡住我那一只,止住王墨要往里添酒的手:“我说了不喝就不喝。”
王墨很执着地劝酒:“人在江湖走,哪能不喝酒!”
我:“我发过誓不再饮酒的。”
王墨:“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
我:“谁跟你是知己啊。”
王墨:“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酒不在多,三杯就行。”
我:“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喝酒啊。”
王墨:“女子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
“东风吹、战鼓擂,诗酒趁年华。”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呃……”王墨是我见过最能劝酒的人了,他一张嘴叭叭叭个没完不累的吗?
我很想问问对面的苏奕你要不要好好管管,可他只顾低头啄食,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
最后还是扈娘看不下去从他手中夺过酒壶:“王大人,你不要总给我们夫人劝酒,她刚好没两天呢。”
王墨瞟了苏奕一眼,摸了摸胡子坐下。
要不是对面坐着苏奕,我是准备多吃几筷子的,可尚仪姑姑的话犹在耳边: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走有走相,再好吃的菜也不要伸筷子超过三次,我太难了,今日第一顿正餐也是最后一顿只得不尽兴地放下了筷子,还要假惺惺地说一句:“我吃好了,你们慢用。”
一壶果酒大多数落进了小碗肚中,因为口感香甜,一不小心就会容易喝多,虽是果子酿的,但也是会醉人的。
小碗那双灵动的眼睛雾起了一层水汽,变得迷离飘渺,白皙脸颊染上两坨红晕,撑着脑袋望着王墨笑的特别灿烂:“王墨,你的眉毛怎么跑到嘴巴上了,不好看,我帮你把它们拔掉。”
她说完探了身子就往王墨那头去,酒杯碗碟在她的动作下磕撞打翻,王墨手忙脚乱止住她乱来的手。不管她的反抗,把人强行扶回扈娘提前让人收拾出来的偏殿。
苏奕看上去也喝多了,支肘压到桌上动作慵懒地揉着眉心,眼神放空。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殿下,你还好吗?”
苏奕缓缓转头,缄默地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眼底透着淡淡的哀伤,好像星光被乌云裹住了。
扈娘道:“太子妃,殿下怎么办?”
我想着方才小碗总是往王墨身上靠的样子,再想想王墨白日里的所作所为,心下有些不安。
万一他们孤男寡女的借着酒劲在这东宫中发生点什么,那提议喝酒的我便是罪魁祸首了,我站起身道:“叫德兴过来给他弄走吧,扈娘,让人煮点醒酒茶送到小碗那边,我不放心,先去看看。”
扈娘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子妃,你不管殿下,殿下能去何处啊。”
偏殿门敞开一条缝,幽散的烛火光影摇曳,映照出受小碗钳制动弹不得的王墨,雅痞英朗的面上透着无可奈何:“小碗,我去给你倒杯水,你能不能先松开,我快被你勒吐了。”
小碗圈住他一侧身体,两只手死死交握,头拱着他的手臂:“不喝了,喝不下了,待会儿还要当差呢。”
王墨挣了一下,憋的满脸通红也没能挣开,他生无可恋:“小碗,我尿急,你能不能先给我放开。”
小碗抬头笑靥如花:“嘻嘻,你一会儿说要给我倒水,一会儿说要去解手,你以为我醉了是不是,偷偷告诉你,我喝酒从来没醉过呢。”
王墨面无表情:“醉鬼才会说自己没醉。”
小碗不开心地嘟起嘴,对着他的手臂大咬一口,王墨疼的龇牙咧嘴,两撇胡子快翘到了天上去,我正要进去帮忙拉开,便听小碗气鼓鼓道:“我没有喝醉,我从来都不会喝醉,再说我还咬你!你别以为我喜欢你我就不舍得咬你了。”
我脚步一顿,这是借醉告白?
王墨面上夸张的表情慢慢敛起,缓缓转过头去看她,眼底闪烁过恍惚的光泽:“你喜欢我?”
这一幕叫我感觉到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小碗双眸如明珠朗月:“对啊,我还喜欢大人,喜欢夫人,喜欢捕头,喜欢京兆府,我喜欢死你们了,我喜欢京都。”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喜欢,说完后小脑袋又往王墨臂中蹭,喃喃声渐低。
眼前忽而有另一幅画面飞驰而过,一双璀璨如星的黑眸,眸底润泽,闪着温柔的流光,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窜入耳中:“你喜欢我?”
“是的,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是谁在说话,是我吗?
“裴珞珞,你是……哄骗我的吧。”
是谁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