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弈凤眸微眯,黑睫微微垂挡:“生在皇室,既是荣华富贵,却也是危机重重,我们所处的位置,就注定我们要走的路会比常人艰难,几位死于非命的皇兄皇弟便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子嗣单薄,大皇子早夭,二皇子春闱狩猎时马匹突然发疯死于乱蹄之下,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皆没能活到十岁就没了。
至于几位公主,命运更是多舛,大公主香消玉殒时比我现在还小上一岁。
师父是反对我入宫的,他说我能安安稳稳从太子妃坐到皇后的位置都算祖坟冒青烟了,可谁让我是裴家子孙呢。
思绪收回,我问道:“右肩这处,几乎要了你半条命吧。”
苏弈居然笑了笑,轻描淡写道:“确实,当时以为就这么交代过去了,多亏你师父才让我捡回一条命。”
师父?我终于知道这条刀疤的缝合为什么会看着眼熟了,普天之下除了那个奇葩的人,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跟绣花似的缝合伤口了。
哦,对了,“奇葩”两字也是从师父那儿学的,师父说这是夸人有个性另类的意思,我其实听不太懂,只知道了它是夸人的,我觉得用来形容师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我恍惚记起某一年深夜师父被秘密急召入宫,三天之后才满脸疲惫地回到将军府,父亲硬是拉住困到随时随地都能睡过去的他盘问,我闲来无事跟着听了几句,师父当时并没有说是苏弈受的伤,只说某位皇亲回府路上遇袭,现场状况惨烈,护卫死伤惨重,那位皇亲身上有两处伤最为致命,他拼尽毕生所学才好不容易给保住性命。
能让师父用上毕生所学这样严重的词,当时苏奕情况一定很糟。我只听见师父说有处伤在前胸,最严重的那处……
他瞧见我在场,是附耳同父亲说的,我清楚地记得,父亲听完之后,脸色惨白,眼睛瞪得比老黄牛的还要大。
我好奇心重,缠了父亲他们许久,可无论我如何追问他们半个字不肯透露,师父还笑得很诡异地说女孩儿听了会辣耳朵。
我一不爱吃辣,二不会傻乎乎地往耳朵里塞辣椒,怎么会辣耳朵呢。
今天好不容易正主在场,我是得问问的:“师父当日说你伤了两处……”
苏弈身体一僵,不待我问完便发狠地一掌拍在浴桶边缘:“你师父这个大嘴巴!”若不是他身上有伤减了几分力道,怕是这浴桶得当场粉身碎骨。
师父在我心里是神明般的存在,是奇葩,我可不许别人这般说他的:“师父嘴巴严得很,他只字未说是你,你方才说了我才知道的。”
苏弈不吭声,我继续道,“师父说你伤势很重,除了这一处,另一处伤的是哪儿,也有这么大一个疤吗?”
苏弈抿嘴不语,从浴桶踏出接过德兴递过来的干帛巾擦完身上的水珠默默拉起了衣裳,我解开绑袖子的缎带挂到盆架上,擦拭干手把袖子一圈圈放下,扭头看了眼,他脸色怪怪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眼神闪烁,我心里越发奇怪了。
德兴瞧了我一眼,伸过脖子来小声道:“太子妃,其实……”
苏弈大脾气地把帛巾往他身上一丢,瞠目道:“就你长嘴了是吧!胆敢叫我听到一字半字的,仔细你的脑袋!出去!”
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凶,莫不是另一处伤得更重?
莫不是伤了脑子?
难怪他情绪时好时不好的,那这一次又伤到了脑袋会不会引发旧疾啊,针灸不知能否派上用处。
我打定主意,要为他好好钻研一下脑袋上的穴位,他是大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脑袋是不能出现问题的。
我转到他跟前:“苏弈,你……”
他身上在往下淌水珠子,薄如蝉翼的亵裤湿漉漉地紧贴着他的大腿,似乎与肌肤融为一体,而那明显隆起的部位……
视线不由自主地下移,只看了一眼,我瞬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浑身如被火烤,面上一片火辣滚烫,我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只手拽过木施上的垮裤丢到他脸上,面红耳赤地背过身,“你个臭流氓,还不快点把裤子换了!”
苏弈轻笑出声:“好生冤枉啊,分明是你跟着我过来的,怎么就我成流氓了。”
我眼睛都热红了,完了,我一定是长针眼了,我结巴道:“你,你好了你不说一声。”
苏弈嗓音无辜:“你也没问我呀,我还道你要来帮忙呢。”
我有点跳脚,对他另一处伤口的兴趣消失的无影无踪:“懒得理你,我走了。”
扈娘在屏风那头候着,眸子含笑,我脚步一滞,觉得好生难为情,就怕她要打趣我的。
我拍了拍滚烫的脸颊,看到屏风上的寒松傲雪图栩栩如生,影影绰绰映出他在里头更衣的影子。
苏弈似察觉到我的停顿,似略微起兴,嗓音一挑:“珞珞,你若真想看,大大方方进来便是了。”
我:“……”
殿外响起高公公小徒弟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陛下有请,请殿下移驾御书房。”
苏弈匆匆系好了里衣衣带出来,与我对视一眼,正色道:“父皇怕是因为王花山一事传召。”
当朝太子太子妃消失两天两夜,王爷受伤,公主受惊,死了两名羽林军,怎么看都不是件小事,皇上怕是少不了要训斥苏奕,我担忧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同你一道去。”
德兴撤了屏风,给苏弈拿了身黑色锦衣,我帮着他换上,长发半绾,苏弈凤眸微垂,长睫掩住淡淡笑意:“莫慌,我有数,你且回承欢殿等着领赏。”
“啊?”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揶揄道:“你想继续住清华殿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