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声音逐渐压过了夸赞皇上仁德的民声。甚至有人说皇上推行新政,看似为百姓着想,实则是为了减轻罪孽,恳请上天宽恕。
皇上震怒,命苏弈彻查散播流言之人。然而此举又演变成皇室心虚,妄图以暴制暴,控制民声,总之,动辄得咎。
没几天,又有针对中秋夜宴那日的流言传出,说宴会之上太子妃与赵王妃起了争执,失手之下造成赵王妃孕体受惊,胎儿足月了还未降生可见是惧了太子妃的戾气,还有人说太子妃必是受人唆使,因赵王妃腹中乃是未来的贵人,贵人代表何意,不言而喻,那唆使之人,也显而易见了。
当日参加宴会看我不顺眼的统共就那么两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种做法才符合那位的作风。
不过这个矛头有点乱,我都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为了把我拉下太子妃之位还是冲着苏弈去的。
皇宫里的人最近都跟这个矛头一样凌乱。
太医院的人压力山大,皇上已经发话,赵王妃这一胎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项上脑袋,李御医眼泪汪汪的,说怕没有命钻研我师父的独家秘方了,立马换来其他人的一顿胖揍。
太医院内气氛凝重,但凡有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胎儿已过足月,在母体内待的时间越久风险反而越大,会出现缺氧窒息等情况,又过了两日,从赵王府请完平安脉回宫的御医胆战心惊地说去赵王府探望的周嫔不知跟赵王妃说了什么,导致胎儿曾有一段时间停止过胎动,也曾短暂地摸不到胎心,末了,他委婉地让大家该交代后事的交代后事,该写遗书的写遗书。李御医上去把他一顿揍,回头发现没人应和,大家都在奋笔疾书。
李御医问我:“太子妃,如果是尊师,这一局他当如何化解?”
我曾听师父提起过,在他们家乡,孕妇足月还未生产的,会用刀剖开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医书上也有一页专门记载了此事,我如实告知了李御医,他转身加入了书写的队伍,悲叹道:“从未听说过剖腹还能活命之人,尊师说的怕是天方夜谭。”
正院长这时却道:“非也非也,本官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剖腹取子的例子……”众人灼灼目光投向他,正院长垂下眼眸,“只是,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那一位才能做到。”
那一位,指的是我那杳无音讯的师父。
我想师父大概也想不到,生个孩子的事怎么就跟一众的性命挂上钩了,他更不想到死对头正院长在此时此刻会如此挂念他。
我还想到赵王妃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看似她是当中最无辜的。但字字句句都围绕着她转,她才是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她若情绪焦躁不安,对产子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常人生一个都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事,何况她肚子里还极有可能是双生子。
这时候如果有个东西能让她明确感受到两个孩子的存在,对她会不会有帮助?
我想去看看她,扈娘反对道:“太子妃,你不知道现在外头流言传成什么样了吗?你这时候过去,万一赵王府出了点什么事,首当其冲遭殃的就是你。”
我最近看医书的频率很高,导致好几页出现了折痕,只是那折痕如人的心绪一般难以完全抚平,我道:“平常人家妯娌怀孕生子不也是要相互探望的吗,我小心一点,不会出事的。”
“可你身处皇家,就注定不会有寻常的妯娌情,太子妃这段时间送去赵王府的礼够多了,赵王妃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我问道:“那我如果回将军府省亲然后顺道去看看赵王妃呢?”
扈娘摇头:“不行!赵王妃平安生产之前太子妃最好都安耽在宫里头待着,外头的脏水可排着队要往你和太子殿下身上泼呢。”
我知道她是为我担心,拉着她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婶母她们置办年货都得花钱,我得抓紧把东西给她们送出去,赵王府我也不一定会去,我要先回去找找师父留的那个东西在不在。若是在捎人送过去一趟,我保证不出面行不行?”
扈娘面色犹豫,我趁热打铁,举手发誓道,“我绝对绝对只在你眼皮底下待着,除了将军府旁的地方我绝不多看一眼!”
出宫需得向中宫请旨,我当天就去了宜春宫找姑母,她吃了药刚睡下,玉溪姑姑说如今宫中之事都是林贵妃主持所以问她便可,我又求到了丽景宫,许是念在我这么长时间来都没回过家,在宫里头又没作什么妖,林贵妃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还准允我回府住一晚,只是需得在次日宫门落锁前回宫。
掌管后宫与内务事着实令她伤神,我瞧着林贵妃都没以前那么爱打扮了,她侧躺在卧榻上,单手支着头,修剪圆整的的指甲上未染蔻色,透着淡淡的粉,双目微闭,旁边的晚樱姑姑正在给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她挥了挥柔若无骨的手指道:“难得回去一趟,挑几个禁军带着,自己个留神着点,注意安全,莫要不要麻烦太子,最近他正因为京都的流言和孩童失踪案忙碌。”
她这温和的语气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叮嘱儿女,我回道:“好的,谢母妃,母妃您真好。”
林贵妃神色似一顿,凤目微张,目光在我身上停驻了片刻,摆手让我退下。
我伏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郑重磕头:“母妃,珞珞现在相信姑母中毒不是你做的了。”
“哦?就因为我让你回将军府?”
我缓缓抬头,认真道:“母妃方才言语间为珞珞安全着想,若是您做的,会因为珞珞屡次怀疑您找机会动手,您也不会为姑母的事劳神费力,之前全是珞珞不是,珞珞向您请罪。”
林贵妃白眼一飘,自晚樱姑姑的搀扶下坐起身:“你也不算太蠢。”
我见她心情尚好,低声道:“珞珞还想求母妃一件事。”
林贵妃一拍扶手:“得寸进尺是不?”
我赶忙道:“珞珞是为太子求的,姐姐在东宫住了也快四个月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母妃看是否选个良辰吉日在年前给她和太子殿下的喜事办了?”
我这头话音刚落,林贵妃口中忙碌的苏弈便请安来了,他看着精神头不错,看来头上的伤是全好了,我朝他行礼,他又朝林贵妃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林贵妃含笑看着苏弈道:“太子来的正好,太子妃正说要给你纳良娣的事情,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