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飞快瞟了淡然自若的赵王一眼,磕巴道:“可能坐太久,血液不通畅了。”
不知是否我做贼心虚,总觉得他湛湛眸光能穿透人心,他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自我们三人面上扫过,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同赵王赵王妃打招呼:“三哥三嫂,聊完了?”
赵王妃低垂了眸光,赵王松开扶她的双臂后,她便到一侧与靖国侯夫人说话,举止端正得体,笑容谦和大方,眉眼温婉,嗓音轻软,瞧不出任何异样,看的我好生羡慕。
赵王比苏弈稍矮半个头,身形却是他的两个,他用肉乎乎的爪子拍了拍苏弈的肩膀,面上端的是温和从容:“今日辛苦五弟和弟妹跑一趟了。”
苏弈紧牵着我的手,侧首看了我一眼,嗓音清越:“珞珞本就想见上三嫂一面,我该感谢三哥成全才是。”苏弈微敛了眸,唇瓣上勾勒出的笑意有些晦暗,“只是珞珞毕竟年纪尚小,三哥若有事要帮忙可以直接找我这个做弟弟的。”
指尖一抖,我怎么觉得苏弈话里有话。
苏弈的黑眸瞄过来:“你冷?”
我挤出了笑容:“有点儿。”
赵王应当也有这种感觉,他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容干巴巴的,听上去有些刻意,他肉手一挥:“找你你也不懂。”
苏弈晦暗深邃的眸瞳仿佛深海:“弟弟未必不懂,但看三哥肯不肯说。”
皇上是人精,林相是人精,林贵妃是人精,苏弈作为他们的后代,难保不会遗传了这个“优点”,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就说我藏不住事啊!
赵王直接忽略了这句颇有深意的话,拱手同靖国侯夫妇道谢:“今日亦有劳侯爷夫人了。”
侯爷捋了下半白的胡须,微微颔首:“几位贵客要在寒舍用膳吗?吃的话我去杀只鸡,后院的豆角应当也能摘了。”
这位侯爷好接地气,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看似平静从容的目光正好从我这边扫过,黑沉的眼眸里夹着一丝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峻。
我怎么觉得今日的气氛很不寻常,是我心虚太过想太多了吗?
苏弈问我吃不吃,我现在只想回家赶紧躺平,他便礼貌拒绝:“我还要赶回京兆府公干,便不多叨扰了。”
赵王亦携赵王妃告别,他们夫妇从来时的侧门走,过了小半时辰后,京兆府的马车重新停在靖国侯府大门,我魂不附体的,忘了跟侯爷夫人道别。
马车上苏弈叫了我好几声:“怎么,见到三嫂了不高兴?”
我抬眸望过去,他狭长的眸子乌黑深沉如冬夜,我缓了缓心绪:“高兴,只是我们空手来侯府,侯爷与夫人会不会不乐意。”
苏弈修长的手指在我手掌间摩挲:“带了他们亦不会收,兴许还会当着你的面丢出去。”
“啊,这么有个性啊。”
苏弈嗓音有些漫不经心的慵懒和随意:“嗯,所以不必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我应了一声,听到苏弈问,“你进去许久,都聊了些什么?”
指尖又一抖,苏弈整个大掌将我的包裹其中,他的手掌结实而温暖,手上的薄茧轻轻地硌着,他唇瓣微抿了一下:“怎么,说的私房话,不方便告与我听。”
被他紧包的那只手有汗液从掌心沁出,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我下意识地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咽了口唾沫,道:“就是问我那个听诊器怎么用,三哥觉得银杏教的有问题。”
苏弈问:“哪里有问题。”
我不确定苏弈是否知晓了三嫂腹中双生子的事,含糊道:“就,就听胎心啊,三哥不知道怎么听。”
“嗯,还有呢。”苏弈的眸光直射向我,眸色深潭如水。
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我从他掌中脱开,垂头抹着汗湿:“就东拉西扯的,一些小事。”
好纠结,我要不要跟苏弈说呢,到时候万一真有点什么事,他也不至于太被动,我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影响到他,我脑子快乱死了。
耳边静默的只能听见车轱辘旋转的声音。
挣扎一番,我鼓起勇气抬眸看他:“苏弈……”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染有几分异样的情绪,我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能把真话说出口,“你就近把我放下,我自己走回去。”
苏弈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色幽而沉。
他仍是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我耷拉着脑袋往里走,苏弈的音色像淡淡清风,无波无澜地传入耳中:“珞珞,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心头一紧,回首望向门口的方向,他站在那儿,背着光,眼眸里的情绪匿在阴影里看不真切,我深吸了口气,冲他微微一笑:“注意安全,好好做事。”
到了下午,京都街头忽而有关于赵王妃腹中胎儿的奇事流传出来,说的是她腹中本只有一子。
但因我送与她一物件,腹中多出了一个,故而胎儿未能如期临盆。又有另一个版本说,我是送子观音转世,至今无所出皆因使命未结……
这传言来的蹊跷且扯淡,可是偏还就有人信了,支撑这传言的基础有俩,一是闻名大玥的医仙医圣分别是我娘亲与师父,二是我十岁那年本该一命呜呼却奇迹生还。
传言来的如此迅疾凶猛,完全叫百姓们忘了半月前那些不利于我的流言揣测,大玥向来崇尚多子多福,讲究儿孙满堂。
一时间,将军府门口涌满了带来香烛瓜果祈福的百姓,几名禁军挡成了人墙。
扈娘让银杏出去打听消息,她回来时手里拿了张画像,说是街头已然有人摆起了摊贩卖与我有关的物件,人人皆以买得我一张画像为荣。
我拿过画像看了眼,差点双目失明,纸质粗糙不说,上头画的膀大腰圆大脑袋圆脸蛋的哪里有半分像我,分明像个弥勒佛。
我扬手就要撕碎,银杏高声叫道:“太子妃撕不得,您如今可是吉祥物,这画像卖到了五十文一张哩。”
我倒抽了口冷气,是哪个鬼才想出的这个搜刮钱财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