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和后背多出了几道血痕,我嘶了一声,换来的是侍女变本加厉的对待。
软筋散的效用未过,我头晕目眩,四肢发软。
另一侍女道:“绿柳,注意分寸,莫惹少主不快。”
那个叫绿柳的恨声道:“少主多年不近女色,今日也不知看上这女人什么了。”
她狠狠揪住我的头发,往浴桶中摁了下去,我总算知道先前的洗澡水是怎么喝进去的了。
没听错的话,她的意思是把我洗干净送到阎罗床上去?
我被捞了出来,原先那身衣裳不知被丢到何处,她们给我换了身轻薄纱裙,这间小屋子很暖,像是有热气从几面墙内冒出,凝结的水滴吸附在壁面上。
绿柳用力给我系着绑带,我的肋骨都要被她给勒断了。
另一侍女将我头发拢在一侧,在纱裙外头罩了件粉色大氅,一人钳着我一支胳膊往外走。
夜黑如墨,星月无光。
与楼下的惨败不同,这二层楼阁雕梁画栋,内以廊相连通,廊下相隔一段距离便垂着盏绢纱灯,薄如蝉翼的灯罩在风下飘动摇曳,点点微弱的光芒将静伫两侧鬼差的面具映得更加可怖。
绿柳钳住我的那只手用了狠劲,她为什么会这么恨我?
我痛呼一声,躬下身双手往肚子抚去,绿柳拽了拽我,厉声道:“你搞什么?”
我皱紧眉头:“两位姐姐,我肚子好痛,能不能让我先去方便一下。”
侍女道:“劝姑娘别浪费时间耍花样,我们少主不喜欢等人。”
我痛到变了腔调:“你们这么多人,我能耍什么花样,我的肚子是真的好痛。”我反拽住绿柳的胳膊,“姐姐,我真的忍不了了,你不让我去我等会儿就只能拉在你们少主床上了。”
侍女沉吟一会儿:“走。”
我道:“让绿柳姐姐陪我去吧,麻烦这位姐姐去跟你们少主说一声,让他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可能会有点臭,希望他别嫌弃。”
绿柳粗暴地拽过我,对那侍女道:“红茵,我便陪她去一趟,我倒要看看她还能如何。”
楼梯下的转角内有间竹子搭成的屋子,绿柳将我丢了进去:“快点。”
我扶着壁面站稳:“姐姐,能借我个簪子或发带吗,我这样不方便。”
她不耐烦地道:“里头右手边的暗格里有厕筹。”
我取出一根来,她盯着我盘好头发催促道:“快点。”
我掀了点裙子做出下蹲的姿势,她背过身去合上了门,我咬住大氅,快速倒出袖子里的竹条往右掌的伤口戳了下去,再对着鲜红的地方深深碾压,眼前由朦朦重影转为清明。
“你好了吗?”外头,传来绿柳的催促声。
我擦去额上的汗,用纱裙内里紧按住流血的地方,应道:“快了。”
出来后她在我身上检查了一通,我笑的有几分虚弱:“绿柳姐姐,我身上臭吗?你们少主不会嫌弃我吧。”
她冷冷哼了一声,没搭理我,她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又收回去,语气不善:“自己能不能走?”
我为难道:“兴许可以,我试试。”我慢慢挪着脚步,低声问她,“绿柳姐姐,你们这儿有那种能让男女欢好的药吗?”
她冷冷盯着我:“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愁眉苦脸的:“你们少主那个面具实在太吓人了,我怕一会儿扫了他的兴,我若是吃了那药,会亢奋些,而且那药能让我产生幻觉,让我觉得是与相公在一处,我也好减少些对他的愧疚。”
她啐了一口:“贱蹄子,走快点。”
我艰难地迈上两步台阶,由着她骂,面露娇羞地看着她:“得你们少主看重,是我的荣幸,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反正我也逃不出去了,今夜我便顺他的心意好好服侍他,想来做不成你们少主夫人。
但与他有这春宵一度的情缘,在他心里的份量总归会不一样的,当然啦,日后我若得宠,第一个感激的就是你。”
绿柳眸色几度变化,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台阶上去,刚走了两步,听到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我可以帮你,但我有条件。”她附到我耳边说了句话。
我为难道:“这不好吧,要是被他知道,他杀了我怎么办?”
绿柳道:“少主不会杀你的,事成之后,我可以考虑为你向少主求情。”
我纠结了会儿:“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千万别骗我。”
阎罗住在回廊尽头的房间,房内闪着幽幽烛光,红茵端着一壶酒从另一头过来,见到我们皱了皱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在身上嗅了会儿,赔着笑脸道:“没有什么怪味吧。”
红茵想了想:“少主有洁癖,你先把味吹干净了。”
我摇晃着身子往她身上一靠,她用手肘撑了重量,托盘上的酒壶杯盏竟未曾挪动分毫,更不曾溢出一滴,看来也是个练武之人。
绿柳顺势从她手中接过了托盘:“红茵,我送进去,你看她一会儿。”
吹了约莫小半柱香的功夫,绿柳从里头打开了房门,淡淡道:“进来吧,少主等着了。”
房间里的布局很简单,明朗素雅,地上铺着灯心草编织的席子,正中央放着一个矮几,阎罗撑着手肘懒洋洋地侧躺在那里,一袭红衣同三千青丝交缠,显得随意而邪妄,张扬又妖异,自成风华,他张开眼,微眯着斜斜地看过来,一双比桃花还要媚的双眸潋滟生光。
红茵搀着我在矮几对面,褪去了大氅,我掐着掌心,稳了几下呼吸。
他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绿柳道:“少主,她身子不便,请准许我留下来伺候。”
微黄的烛光将他的脸分割成半明半暗,阎罗勾了勾唇,唇角的笑意分毫没有到达眼底:“准了。”
他坐起身,单腿弓着,露出一截细白的脚腕子,他像打量货物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而后探身过来,手指一抬,卷起一缕头发到指间细细捻着:“你的胆子倒比我想的要大。”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兀自镇定道:“我逃不了,顺从总好过反抗让自己受伤。”
青丝从他修长寒玉般的手指中脱落,阎罗眯起眼,撩长的桃花眼尾透着勾人心魄的妖媚:“有趣,有趣。”
矮几上放着两碟糕点,我往口中塞了一块,吞下去后道:“你说你应民愿而生,我没有害过人,杀人也是为了自保,那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眼前即是答案。”他的语调柔和缓慢,就像好友间随意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