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脚踏上愣愣地看着他,苏弈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眉眼间依稀染着细碎的晨光:“睡傻了还是落枕了?”
意识仿佛一叶小舟,在水中浮浮沉沉。
是梦吗?
是梦吧……
我恍恍惚惚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自己的身体,又将眸光移向他鬓发处绽开的光晕,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躺在那儿孤单离去的面容与眼前这一张脸慢慢重合:“苏,苏弈?”
“裴珞珞,你这什么表情,喂,别说你又不记得我了啊。”
他的声音好清晰,清晰得让我难以相信是一场梦。
我对准右手的虎口死死咬了下去,疼痛方传来便被苏弈拽了开去:“你做什么!不知道痛的?”
心脏一阵抽痛,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我扑上去抱住了他,紧紧揪住他的衣裳,埋头在他颈肩狠狠嗅着:“苏弈。”
他身上的冷香是很独特的味道,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味,像是晨间枝头沾染露水的吐蕊绿芽,像是炎日里的青翠茂竹,也像是开在林间茂树根下的白色野花。
像是我放他孤孤单单过了一世才重新寻回的味道。
我从来不知道,独留他一人活着会那么辛苦,只要想到他不要命似地带兵打仗,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我的心就跟被人活活剜出来一般。
苏弈抚着我的后脑,话语声像是雨后的树叶,有着刚被濯洗过的清润柔亮:“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啊。”
德兴叫了起来:“哎呀我的天老爷啊太子妃,您可心疼点我们殿下吧,殿下身上还有伤哪。”
“就你长嘴了?”苏弈说了德兴一句,与我分开些距离,他捧着我的脸,指腹擦过面颊,“好好的怎哭上了,德兴惹你不高兴拖出去打一顿就是了,嗯?”
德兴哭丧着脸跪下:“奴才冤枉哪。”
他们主仆一唱一和的把我给逗笑了,我同样捧着苏弈的脸,把他仔仔细细看了个遍,看着看着眼泪又有往外冒的趋势,他似有些无措,低眸来寻我的眼睛,眼神中的深情,轻轻地,无声息地撞进我的心扉:“我吓坏你了是不是?要不你打我一顿?”
我强忍住往他怀里去的冲动,摇摇头,吸着鼻子道:“我……”
我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死了?然后你,过得很不好。”
扈娘恰好指挥宫人端着洗漱用具进来,听到这话连呸了几下:“太子妃说话总是不知道忌讳,殿下定要好好说说太子妃。”
“我呀,可不敢招惹她。”苏弈握着我的手,掌心紧贴,眨巴着狡黠的眸子,“谁叫我惧内。”
德兴跪在一旁直摇头叹息。
我听到扈娘的声音甚是开心,想冲过去抱抱她。然而苏弈拽着我的手不放,眸光晶亮晶亮跟骨头讨要吃的般直盯着我,我便也不舍得与他分开了。
就让我在儿女情长里稍微沦陷一会儿。
他大病初醒,我招呼德兴去叫御医,最好是能把师父给叫过来。
德兴应完后一愣:“这,太子妃,奴才上哪儿去找尊师啊?”
“你去父皇那儿,总能见到师父的,快去吧。”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扈娘上前几步:“太子妃,任大夫未曾进宫啊。”
“怎么可能。”我的目光定在了苏弈高束的发髻上,“苏弈,你的头发怎么长得这么快?”
他往上瞟了眼,眉梢高抬,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解释道:“师父不是把你的头发都剃光了吗?”
“他为什么要剃我头发。”
“开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