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脸色煞白。我的脸色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时间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檐下放着一张椿凳,皇上牵着姑母坐下,夜幕漆黑如墨,宜春宫外燃起了烟火,一朵朵烟火绚烂升空,如华丽的翡翠流苏,如流萤,每一次火光点亮夜空也照亮姑母如画的眉目,她浅浅笑着,嘴角有着一个小小梨涡。
远远看去,青山远黛,这世间,独有她一人。
她的世界就像摊开的一张白宣,无需洇润,便是一片寂静安然。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烟火璀璨漫天,却又纷纷如柳絮坠落,这世间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
姑母的头安谧地枕到了皇上的肩膀上,另一侧空着的手皇上来不及抓住,砸在了凳面上,她眼中残留的光芒就同莲花的清浅香气一样,与沉寂下去的烟火一道消弭在这夜里。
皇上紧紧揽着姑母的肩膀,他弓着的背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宫钟敲响,足足二十七声。
皇后崩逝,举国同哀,各省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齐集公所,哭临三日,百日内不准剃头,持服穿孝的二十七天内,取消一切庆典仪式,停止歌舞嫁娶,不作乐,天下臣民一律为国母故世而服丧,一品诰命与后宫嫔妃一律素服、去首饰,每日入宫服丧戴孝,所有的宫女和内监身穿孝服,宜春宫里里外外跪了一地。
京都中一片素缟麻衣,满城纸钱,纷飞如雪。
白幡素缟,铙钹声声,躺在金丝楠木灵柩内的姑母若是知道皇上素服七日为她诵经超度,会不会有一点感动呢?
景云二十八年三月,孝温贞裴皇后奉安于皇陵地宫,其贴身侍女玉溪自请永守皇陵,伴皇后左右,皇上允。
没过两日,淑妃娘娘与她宫里的两位贵人自请去万佛寺祈福,皇上允。
淑妃娘娘走时顺便也把六公主给薅走了,六公主再在皇宫待下去,真的要胖成以前的赵王了。
赵王解除禁闭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他问皇上要了川渝的一处封地,皇上允。
长姐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求废除与太子赐婚的旨意,皇上允。
三公主携她母妃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求皇上收回和亲的旨意,皇上怒不可遏,把她母女俩痛骂了一遍,还降了三公主母妃的位分,顺便清算了下她外祖家买官卖官的事情。
三公主求到了苏弈这儿,表演了一出兄妹情深,悔不当初,一声声“五哥”喊得我都要替苏弈答应了,但苏弈那人吧心肠硬得很,看到自家妹妹哭得这么伤心欲绝半分表示也没有,反而拉着我的手问凉不凉渴不渴饿不饿。
他不尴尬我尴尬。
三公主为了搏回苏弈的注意力噗通一下跪倒说是给我认错,苏弈总算给了她一点好脸色,三公主似看到了希望:“若殿下能保皇妹留在大玥,皇妹便告诉殿下一个秘密。”
这宫里头的秘密啊就跟那虱子似的,有了一只就会冒出一堆。
苏弈郑重地将三公主请进了东宫的书房,三公主不了解苏弈的套路,叫他没花一分本钱就诓出了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