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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气势恢弘的邢氏宗祠正大门,便是一座戏台,台顶彩绘藻井,楼面以木板铺就。台口朝内,面向大殿享堂;台下为露天大院,可容纳数百人;两侧木楼与戏台相通。后造大殿供奉着邢氏迁徙始祖及各支系的列祖列宗。

这天,宗祠大门敞开,进出的人们个个屏息敛容,气氛分外严肃。戏台正中,族长邢罡正襟危坐;左侧坐着邢和慎、邢和正;右侧坐着白发、胡子两位老者。东西两侧木楼散坐各位邢姓长者、代表人物;大院内,数百庄民人头攒动、窃窃私语。

约莫未时,邢罡干咳一声,面对台下摆摆手。院内立刻鸦雀无声。

“众位父老乡亲,先祖所建邢氏宗祠至今已二百余年,列祖列宗在此供奉祭祀、处理族内事务,世世代代生相亲爱,死相哀痛,生生不息;同胞兄弟和衷共济、平安相处,故有今日天堂山庄之繁荣昌盛。

更可喜者有族人邢和慎奉圣旨衣锦还乡,施皇恩于黎民百姓,庄民皆各有所获,尤以宗祠扩建更为人称道。邢罡身为族长感同身受,对皇上感恩戴德,故借今日议事之机,代表山庄向邢和慎先生谨表敬意。”

致礼已毕,邢罡话锋一转说:“山庄正值时和年丰、上下相安、神人共悦之时,未料风云突变,杀人、放火、偷盗恶行迭起,致使人心惶惶、啧有烦言,安居乐业毁于一旦。今杀人案已水落石出,放火偷盗案尚未审实,鉴于案犯邢和顺曾为山庄做过善事,衙门不忍过于苛严,拟按邢氏族规处置,此为衙门恩德。然本族长理当秉公办事,不可殉私,特请各方代表亲临议处。”

须臾,邢和顺被两名护村队员押上戏台,邢和顺神态自若,面露笑容在台前坐下,台下村民私语四起。

邢族长沉声说:“邢和顺,你知罪吗?”

邢和顺微微一笑。“我邢和顺向来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地,下无愧于乡亲,何罪之有?”

邢族长厉声说:“在你家当场搜获赃物,岂容抵赖?”

邢和顺嗤之以鼻。“此为栽赃陷害的雕虫小技,凭邢族长慧眼,岂能被一叶障目?”

邢罡沉默不语。昨晚邢和正在族长家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摆出的不少疑点让邢罡不得不谨慎行事。

白发老者问:“和顺老弟说有人栽赃陷害,有何证据?”

邢和顺侃侃而谈:“有人说我邢和顺偷盗御赐宝物是因为无钱给儿子办喜事,实在荒谬。在座诸位已有多人见过墨宝,知道上面有当今圣上添加的御笔。倘若我为筹钱办事,必定要将墨宝出售,当今文人雅士、书画商贾谁人不知变卖御赐珍宝乃杀头之罪,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既然无法出手,于小儿婚事何益?再说,倘若我邢和顺果真缺钱,何不直接偷盗真金白银,却要偷画变钱,脱裤子放屁?”

胡子老者点头。“此话倒也在理。和顺老弟得罪了何人,为何有人陷害栽脏?”

邢和顺说:“此所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和顺左思右想,只怕与杀人案有关。”

邢族长语气略有和缓。“请细细道来。”

邢和顺缓缓说:“姓孙的流浪汉在我家吃过一顿饭,然后被邢府管家三合子请去,当晚姓孙的就死了。邢府查实是被马夫失手打死,又说马夫畏罪潜逃,致使线索中断。据我看来,姓孙的并非真正的流浪汉,而是身怀武功、另有所图、大有来头的人物,若非身怀绝技之人,绝不能致他于死地。凭马夫一介莽汉,岂是姓孙的对手?故马夫杀人之说不值一驳,凶手另有其人。”

族长沉思说:“即便如此,又如何会牵连到你呢?”

邢和顺点头说:“族长的疑问正是和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但仔细一想,问题恐怕还是出在姓孙的身上。姓孙的来得蹊跷,死得奇怪,马夫潜逃也很可疑。想来是姓孙的藏有对凶手不利证据,凶手必欲除之以绝后患。偏巧和顺与姓孙的有一饭之缘,凶手以为姓孙的对和顺说了些什么,故和顺受到‘池鱼之殃’。”

胡子、白发两位老者不住点头,东西两侧邢姓长者及庄民代表议论纷纷。台下有人叫喊,邢和顺是冤枉的,要查出真凶,查出栽赃陷害的奸诈小人。

族长想了一会说:“细细想来,和顺老弟所言不无道理。不过如此种种皆为推测,奈何?”

邢和正说:“且不说和顺兄人品有目共睹,就事论事而言,杀人、放火、偷盗三件事几乎同时发生,颇为耐人寻味。依和正之见,说马夫杀人、和顺偷盗皆于理不合,其中隐情尚待细细查证,未知和慎老弟意下如何?”

邢和慎沉吟片刻说:“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如此看来,和慎对下人失察罪莫大焉。马夫温必成能将身怀武功之人置于死地,可见定非等闲之辈,或许还是个隐藏极深的江洋大盗。只怪和慎眼拙,未识庐山真面目。为今之计,唯有加紧缉拿马夫方能真相大白。”

邢罡说:“和顺一案疑点甚多,与马夫杀人案关连极大,非擒获马夫难辨真相。老朽愚见,此案待后再议,和顺嫌疑未脱,继续关押,各位以为怎样?”

众人点头称是。邢和正跟邢和顺对视片刻,微笑而别;邢和慎面露不悦,扫了邢和正一眼,凶光毕露。

邢和慎闷闷不乐回到府中,对三合子说:“教书匠可恶!”

三合子说:“老爷不必心烦,耐心等待必有挫其锐气的机会。”

邢和慎说:“谈何容易。此人有计有谋,几次坏了我的大事。”

三合子说:“和顺、和正跟和睦三人在山庄耕耘了三十多年,早已成了气候,邢和睦虽已死去,邢和顺为人豪爽,极有人缘;邢和正当了几十年教书先生,学生遍布天堂山,护庄队员个个是他的门生。这二人背后各有一股势力,老爷回山庄后靠皇上威势和银子利诱,拢络了部分人心,但与此二人相比,尚不占优势。不过,假以时日,老爷必能稳操胜券。可惜的是老爷担心的事过早来临,引起和顺、和正的警觉。”

邢和慎忧心忡忡说:“我担心的正是此事,故邢和顺、邢和正都不能留!”

三合子仿佛无意中想起一件事。“老爷可知少爷近日欠安、茶食不思?”

邢和慎诧异问:“所为何事?”

三合子说:“还不是为山庄第一美女潇潇!”

邢和慎不悦:“这畜生惹的祸还嫌少?府中年轻女人都被他玩过,还不满足,真不知天高地厚。”

三合子笑着说:“少爷年纪轻、精力旺盛,情有可原。只是潇潇这朵鲜花插在和顺家那堆牛粪上极为可惜。何况那两个老东西一直跟老爷过不去,这口气岂可不出?潇潇是那教书匠的命根子,潇潇这朵鲜花萎谢了,教书匠也就大半截入了土。”

邢和慎担心说:“不是我不想出这口气,只是今非昔比,眼前凶险未除,诸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三合子唯唯诺诺。“老爷所言极是。”

邢和慎回到书房,文夫人正在等他。“你可知道宗儿病了?”

邢和慎点头说:“方才管家已经跟我说了,宗儿不该再惹麻烦。”

文夫人责怪说:“你的胆子越来越小,当初你连奕宁的虎须都敢拔,如今却象老鼠似的,只敢在黑夜里吱吱喳喳,原来你就这么一点儿出息!”

邢和慎顺从说:“不是胆小,是怕节外生枝。娘娘说该如何办,听凭吩咐。”

文夫人一字一句说:“宗儿的事比天还大。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遂他的心意便是。奕宁能有几十、几百个女人,宗儿多玩几个算得了什么?若是宗儿忧思成疾,你那个半拉子玩意儿干脆就全去了吧,别再冒充什么大男人!再说你跟他们拚命,岂能瞻前顾后、首鼠两端?打蛇要打七寸,邢和顺已被拿下,成为瓮中之鳖;邢和正的七寸在哪儿,你没想过吗?既杀了他的威风,又聊慰宗儿饥渴,这种一箭双雕的好事,你还犹豫什么,枉为男人!”

邢和慎诺诺连声。“娘娘教训极是。‘无毒不丈夫’,如今在天堂山庄,料想无人能是邢府对手,我也不必迟疑不决了!”

文夫人笑了。“这才象个人样,不失皇家威风!”

12

石头见到邢和正、潇潇时喜上眉梢,他把从络腮胡子口中得到的消息绘声绘色说了一遍。

原来邢和慎并非朝廷什么一品京官,而是负责奕宁皇帝闺房之事的敬事太监。他每天托着一只银盘,里面放着十几张“绿头牌”,上面写着嫔妃的名字,由皇帝选定当晚宠幸的佳丽。**佳丽无数,皇帝记不清楚,常会询问敬事太监。邢和慎十岁时跟随远房叔叔进京,十二岁进宫时留了个心眼,改名周仁贵,宫中称他贵公公。贵公公掌管着嫔妃们的幸福,那些一年中也轮不到皇帝宠幸一次的众多嫔妃,大多要巴结他,时常孝敬银两、珠宝,让他把自己的签牌放入盘中,以便得到宠幸的机会。贵公公虽说是太监,却在进宫净身时贿赂动刀阉割的太监,净身不彻底,若干时日后,“春风吹又生”,贵公公成了不是太监的太监。贵公公原本长得英俊可爱,有了这独特之处,贵公公时常在宫中上下其手。

石头清楚地记得络腮胡子讲到这里时,瘦骨伶仃色迷迷的插话说贵公公艳福非浅,比皇上还自在。

奕宁皇帝虽龙马精神旺盛,终因**佳丽众多,除了少数几人外,大多嫔妃处于旷日持久的孤寂之中,当他们欲念旺盛时,有的就饥不择食地选择太监,毕竟太监总算是个男性。年轻太监常常得到亲近的机会,称为“上床太监”,已经是宫中公开的秘密。贵公公在**乐此不倦,财色双收。有一次不慎被昭和宫文贵妃探知其中奥秘,便将他严密监护,供自己专用,既不准宫中其他女人染指,也不让检验太监依宫廷定制对贵公公例行检查。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文贵妃与贵公公的事终于传到奕宁耳中,奕宁大为震怒,秘密下旨让大内侍卫季吉子密捕二人,并嘱咐不得声张,保住皇家颜面。不料文贵妃对季吉子曾有救命之恩,季吉子非但没对他们下手,反而改名换姓跟文贵妃和贵公公一起逃出京城,还卷走许多金银珠宝。奕宁吃了哑巴亏,又不能大肆张扬,就下密诏限令络腮胡子带领侍卫于一年内抓捕归案。

邢和慎是隐姓埋名进的宫,没人知道他的根底。络腮胡子等人除了根据贵公公的口音寻找他的老家外,别无线索。他们吃尽千辛万苦,眼看限期将到,偶然听说天堂山庄来了一个京城致仕大官,布施皇恩、大做善事,让人啧啧称羡。络腮胡子等人赶到县城,发现除姓名有误外,外貌十分相像。为防打草惊蛇,便让孙三先行打探。络腮胡子根据石头描述情况和孙三的暗语,断定文贵妃、贵公公和季吉子三个钦犯就躲在天堂山庄。

邢和正心情沉重说:“邢和慎好心机!他回乡后打着皇上旗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保护他们自己,杀孙三是为灭口,陷害和顺也是防走漏风声。如此看来,除非络腮胡子他们能把邢和慎、文夫人带回京城,否则邢和顺的处境更加凶险。”

石头说:“我看这次邢府难逃法网,络腮胡子他们都是大内高手。”

邢和正摇头。“邢和慎回乡已近一年,必有防备。络腮胡子轻率进入邢府,吉凶难测。”

石头说:“那我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当心。”

邢和正担心说:“恐怕晚了。”

络腮胡子三人刚进山庄,就去邢府跟文贵妃、贵公公会面,按络腮胡子的意思是先礼后兵。之所以敢大模大样进邢府,是认为凭他们三人的武功,擒拿季吉子绰绰有余,季吉子拿下了,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至于那些护庄队员根本不在他们眼里。此外,他们以为文贵妃还算得上通情达理、待人和霭可亲的女人,如今更不敢对他们无礼;而那个贵公公,只不过仗着下面那玩意儿还有点用处,讨得文贵妃欢心罢了,络腮胡子根本不把他当个人。

京城又有人来的消息早就报给邢和慎。络腮胡子到邢府时,邢和慎已经大开府门迎候。从大门前三丈开外直至邢府第二进大厅,两边站立着整齐划一、雄纠纠、气昂昂的护庄队员,队员们个个手执武器:门外是大刀队,头进是长矛队,大厅前的天井内,持剑在手的队员瞪着他们三人,神情十分凶狠。络腮胡子从这些人中间走过,心里直发毛,他回头见精壮汉子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而瘦骨伶仃的目光却有些慌乱,脸色愈发黄了。

大厅正中,文贵妃端坐太师椅,依旧是凤冠霞帔贵妃打扮。

络腮胡子三人不由自主地下跪。“卑职参见贵妃娘娘。”

文贵妃手一抬说:“都起来吧。诸位贵客不远千里、风尘仆仆来此穷乡僻壤,是来抓本宫回京吗?”

络腮胡子忙说:“不敢。卑职奉旨来请贵妃娘娘和贵公公回京。自贵妃娘娘出走后,皇上日日思念,夜夜难眠,特命卑职等到处寻访,务必请贵妃娘娘回京续叙天伦之乐。”

文贵妃冷哼一声说:“免了。往日在宫里,奕宁尚且不屑多看贱妾一眼,如今更不必费心。回去告诉皇上,覆水难收,各安天命吧。”

络腮胡子说:“请娘娘不要让卑职为难。娘娘比卑职更清楚皇家规矩,倘若接不回娘娘,卑职等几位兄弟只得血溅当场,以死谢罪。”

文贵妃思索片刻说:“难得诸位对皇上忠心耿耿,不为难诸位了。待本宫斟酌后再作打算,如何?”

络腮胡子和精壮汉子、瘦骨伶仃小声商议后点头答应。

文贵妃面带笑容说:“贵客远道而来,本宫特备薄酒略表心意。”

须臾,邢府下人摆上酒菜,请三人入席。文贵妃、邢和慎跟三合子轮流劝酒。待他们酒酣耳热时,有三名侍女分别偎坐络腮胡子三人怀中,莺声燕语,把酒言欢。瘦骨伶仃情难自禁,抱住侍女乱摸乱吻。文贵妃、邢和慎只当未见。

起初,络腮胡子和精壮汉子尚能自持,不过片刻,也跟瘦骨伶仃一样动作起来。文贵妃跟邢和慎相视一笑,悄悄退席,只留下三合子陪他们吆五喝六。三个人直喝到月落星沉,酩酊大醉,三合子才命侍女陪他们到各自房中安睡。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三人陆续醒来,见有美女在怀,少不得又是一番巫山云雨,折腾得浑身酸软,下不得床来。

过了一会,便有邢府下人敲门进来,手托盘子,里面放满白花花的银子,说是贵妃娘娘的赏赐,每人一份。

络腮胡子眼中放光,对侍女梅子说:“贵妃娘娘待人真好。”

梅子说:“贵妃娘娘把我赏赐给你了,娘娘说倘若你肯留下,山庄就是你的天堂。”

络腮胡子见精壮汉子和瘦骨伶仃容光焕发、喜笑颜开,知道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心意,三人便都心照不宣,在邢府一连待了十多天。天天有酒席、日日送银子,夜夜拥美女,日子过得好不舒坦,络腮胡子绝口不提回京的事,文贵妃也不问他。

这天,络腮胡子见邢府旁边有工匠挖土打地基,随口问,造什么房子?工匠诧异说,你不知道?邢老爷说是给你们住的。络腮胡子满腹狐疑。

邢和慎笑呵呵说:“给你们造新房啊,仁兄也该安个家了。”

络腮胡子含笑说:“贵公公认为我们会留下来?”

邢和慎慢条斯理说:“贵妃娘娘说了,三位贵客跟我们邢府已在同一条船上,邢府在,贵客在;邢府亡,贵客亡。”

络腮胡子撇嘴说:“贵公公从何说起?我们兄弟四人奉旨前来带贵妃娘娘和公公回京,且不论孙老三在贵府死于非命,我们三兄弟理应为他申冤报仇,就凭皇命在身这一条,也得把二位带回去交差!”

邢和慎大笑。“仁兄可谓迂腐之极,竟忘记身在何方,跟谁在说话!老实告诉你吧,这一年来,朝廷内忧外患不断,奕宁那小儿朝不保夕,自顾不暇,早就把此事丢到九霄云外。仁兄不回京城便罢,若空手回去复命,正好自讨苦吃,不落个撤职查办、满门抄斩才是怪事。天堂山庄山高皇帝远,三位仁兄还想走出天堂山半步?你以为护庄队都是毛头小伙子,不在你们眼里。你可知道队员个个都是季吉子的高徒,个个都是贵妃娘娘用银子喂大的,你们三个能破了他们的天网阵?退一万步说,即便仁兄侥幸逃脱他们手心,又岂能逃过‘百日散’的控制?”

络腮胡子脸色大变,额头冒出冷汗。“百日散”是宫里太医秘密研制的毒药,服后除腹部偶尔隐隐作痛外,没有别的征兆,待百日一到,全身骨头疼痛异常,三日后即毙命,死时骨架全散,不成人形。

邢和慎悠然说:“仁兄无需惊慌,只要识时务,不与贵妃娘娘为难,三位仍是邢府贵客,到时必会奉上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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