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鬼王殿前的竹林之后，便能看到烟雾几乎笼罩了半个地府。
黑色的鬼气与火焰的金黄纠缠得难分上下，连带着周边没来得及逃走的亡魂迅速被火舌吞噬而灰飞烟灭。
就如同蛰伏在黑暗里的某些东西在一夜间苏醒，无情地席卷着无辜的路人。
冷夕暮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手指勾着衣物，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那些凄惨的尖叫声响彻夜空，分不清到底是从哪个角落传来的鬼魂哀嚎。
冷夕暮走到住宅区街口时，白无常一左一右拎着两个魂魄从火光里奔逃而出。
他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冷夕暮，而后把魂魄往她面前一放，道：“劳烦姑娘帮我照看一二，我去去就回。”
看到白无常不停地往火场里跑，又不停地拎着魂魄走出来，冷夕暮这才领会到，或许有数不清的人会在这场大火里永久丧生。
如若是为了掩盖什么痕迹，这倒是个好方法。冷夕暮无情地想。
这时，她的衣袖被人轻拉了下。
“小姐，多年未见，您可还好？”
她顺着说话的声音低头，看到方才被白无常带出来的魂魄，其中一个是她见过的——张美。
冷夕暮不解：“你刚叫我什么？”
“小姐，许多许多年了。”张美的目光沉静，越过红亮的火光，似乎看到几世前的某一幕，“我过了奈何桥，在三生石前，看到了前几世的自己。”
张美收回目光，看着冷夕暮说：“我也看到了小姐。这么多年，您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也没变。”
冷夕暮不明所以：“你是……”
就在她困惑不得解时，被白无常的带出来的另一个魂魄说话了：
“想来小姐是没过奈何桥，忘了我们。”
冷夕暮转过头去，看到了孙筒。
眼底的困惑满溢出来：“怎么回事？”
孙筒说：“当年老爷叮嘱张美和我，定要将你好好送出去，可我们食言了。”
张美脸上露出个惨淡的笑：“于心有愧，这些年轮回转世，都不敢安生。”
轮回转世，因果循环，始终逃不出缘分的纠缠。
冷夕暮何其冷静的人，短短几个眨眼间，方才的困惑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了然后的浅淡。
想来不过只是生前与她有所关联的人，几世轮回之后恰好受她埋藏在人间的魔气牵连，形成了魔障。
只是又恰好地，被这一次醒来的她从魔障里救了出来。
又那么恰好地，白无常在火场里救出他们，把他们送到了她面前。
“可真奇妙啊，”冷夕暮说，“这天大地大，过一轮阴阳魂魄洗涤得干干净净，还能刚好重生在有我魔障的地方。”
正好准备回来带走张美和孙筒的白无常猝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同样一头雾水：“姑娘，你认识他们？”
“从前该是认识的吧。”冷夕暮笑笑，转头对张美和孙筒说，“一世一因果，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我对你们不追究。来世，好好过日子吧。”
白无常带着魂魄离开之后，冷夕暮又在原地站了好久。
她忽然转过头，问五步开外的宿辰：“大人，你昨晚，真的喝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