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说话期间，冷夕暮在水缸里起起落落三次，每次都是在濒临离世之前，被拽了回来。
这一回她从水缸里冒头时，仆人摘下了她嘴里的布条，质问道：“是你偷了大夫人的簪子吗？”
她刚想说不是，可忽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人。
对方苍白的皮肤和自那天空飘落的雪花一样，浑然没有一点活气。
她忽然想起来老人们常说的话：人在临死前，是会看到来接待自己的鬼差的。
鬼差会领着死人的魂魄走过冰冷的黄泉路，走向下一世。
冷夕暮坦然接受了自己命运到了头的征兆，眸眼微微弯起，声音冻得有些发抖：“你是白无常么？”
人间常有临死前看到鬼差的情况，白无常并不意外，只是缓缓摘下头帽，点了点头。
冷夕暮眸眼更弯了些：“您一定很忙吧？”
白无常有点不解：“什么？”
“您的衣袍上还有别人的血迹，来不及擦，该是很忙的。”
冷夕暮惨淡地笑笑。
而她没注意的是，在她和白无常对话期间，这一方院子安静得异常诡异。
不知是谁颤着声音嘀咕了一句：“这院子里有鬼，接夕暮小姐的鬼差来了。”
这话一落，院子里忽然刮过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把所有人都吓得打了个寒噤。
冷夕暮还在无知无觉地说道：“对不起，我没能好好活。”
“大夫人命格硬，但是魂魄属阴，若是院子里有鬼，怕是会对您的身体有影响。”
一旁服侍的奶娘张美低低地说，“一个小女孩闹不出什么大事，但您身体要紧啊。”
冷夕暮也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合上眼等到魂魄被勾走。
可不料预想中的剥离并没有到来。
不知谁往她掌心里塞了张黄色的符纸，再睁眼时，白无常的衣角好像被符纸燎着了一部分，他便甩甩衣服灭着火离开了。
冷夕暮便算是从鬼差手里捡了条小命回来。
自那之后，她便能看到行走在阳间的鬼差。鬼气越强的那些魂魄越清晰，甚至她还见过一个与活人无异的鬼差。
风寒之后又受惊过度连夜发烧，冷夕暮这在床上一躺便躺了将近半个月。
迷迷糊糊间，她看到白无常不止一次来到她的床边，好像是在观察着那张符纸，但又不敢靠近。
直到有一天，白无常带来一个有影子的鬼。
那个鬼面容冷峻，侧脸轮廓分明，他偏头朝冷夕暮枕头底下的符纸看了眼，转头问白无常：“就是那个？”
白无常点头道：“我一靠近就会被点着。”
“人间术士的小玩意，不必在意。”鬼王站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长衣挺立，语气凉薄，“她还能活三个月，死期到时，这符纸也拦不住你。”
白无常躬身行礼：“多谢大人告知，那我到时再来。”
约好的三月期限未到，白无常和鬼王却不止一次在这茫茫人间，再遇到冷夕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