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夕暮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陆家知道瘟疫之事瞒不过,便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他们连夜奔向宫里,向高高在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禀报,说冷家居心叵测,掩盖瘟疫情况不通报,必定是常青山有蹊跷,请求派人去查。
皇宫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发,陆家便点燃了一把火,把所有可疑的痕迹烧光。
最后还要倒打一耙:“冷家生怕东窗事发,一把火毁尸灭迹,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人神共愤!”
冷父那趟进宫,没能再出来过。
昔日把酒言欢的同僚迅速倒戈,各人揣着各人的算计,参上一本。
冷家在那日下午便被举家流放。
流放的队伍还没上路,就被一场暴乱灭了全家上下五十多口人的性命。
陆家上报时说,百姓受不得冷家丧尽天良的举动而暴怒,看守的官兵们拦不住,竟是一条命都没剩。
陆大人问圣上:“那些暴民已经抓住了,如何处理?”
那人手指敲着龙椅边缘,良久呼出一口气:“罢了。”
冷父在牢房里听闻家里的异变时,距离他离家才不过短短一个白昼。
齐盛悄悄派人探望他时,冷父最后一句话是:“夕暮在城外,护她一命吧,那是最后的骨血了。”
直到这一刻,冷父第一次向外人谈起,他还有个女儿。
齐盛当时不过是个小芝麻官,颇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托人给陪伴在冷夕暮身旁的仆人张美和孙筒传了话:“冷大人遗愿,请务必护夕暮小姐安全。”
可惜这世间无人能逃过生死。
冷夕暮被护着踏上商船时,岸边忽然射出十几根火箭,把船上的人烧得尸骨无存。
包括冷夕暮自己。
只是她更幸运些,在濒死之际,看到了在岸边赏花的仇人陆芝。
后者笑着朝她用嘴型打了个招呼:“永别。”
这场大火,把两千年后的冷夕暮从魔障的幻象里拽了出来。
她看着不远处着火的商船,扶着树干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分清记忆与现实。
那些被遗忘了的生前,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想起来的,着实令人唏嘘。
宿辰迈着四方步朝她走过来时穿着一身红衣,冷夕暮直起身,问道:“你是宿辰还是当年的鬼王啊?”
“夫人觉着呢?”
许是回忆太过沉重,冷夕暮的嘴角像是没力气勾起来似的,淡淡地笑了笑。
宿辰拿着个奶糖,正慢悠悠地拆着包装纸。
见着冷夕暮眼色清明了些,想着也是从回忆里抽身出来了,这才把糖塞她嘴里:“甜不甜?”
“嗯,很甜。”冷夕暮条件反射问道,“你要尝尝么?”
其实宿辰只带了这一颗糖,如果要尝的话就只有一种方法。
但是冷夕暮不知道,以为他带了许多。
宿辰盯着她的唇,喉结动了动:“好。”
他宽大的掌心捧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过去。
舌尖的纠缠混着奶糖的清香,让冷夕暮好一会儿都没喘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