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窝了一个多月,我无比盼望开学!开了学,就可以和平子娃羊奶子他们挑灯夜读、天马行空,就可以看到三妹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就可以听到四妹银铃般的咯咯笑声。
尽管和四妹在一个村子里,这一个月,仅仅碰到四妹一次,还是在别人家吃酒席的时候,三句话都没说上。我也想找四妹去问问作业,但害怕荷花姨妈。荷花姨妈眼神犀利,像母豹一样守护着姚家几姐妹,谁胆敢图谋不轨,她会毫不犹豫扑上来,用锋利的牙齿将来犯之敌撕得粉碎。
关键是,没上学就没有收入!尽管在家没地方用钱,但口袋里不装上几分钱,心里极不踏实。
终于开学了!
三妹一看到我,就惊喜地叫起来:“印绍绰!你是吃着啥子药了,一下子就窜这么高了!来来来,我们比比,你比我还高了吧?”
这一比,我才发现,我的确比三妹高了。
开学第一天,整个教室都在谈论春节联欢晚会,都在谈论李谷一,都在说“宇宙牌香烟”,都在表演“吃面条”。
我们农村来的,不知道什么春晚,都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问三妹:“你们说什么晚会?谁是李谷一啊?”
三妹吃惊地看着我,像看一个怪物:“你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三妹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哦,你们那里没有电视转播。”
“电都没通呢!”我说。
三妹终于明白了,说:“我小时候去黄泥塘走亲戚,那里也没有电。”
傻姑娘!成天只知道读书,她哪里知道,除了公路沿线几个村,我们公社还有大多数村都没通电呢!她以为,我们公社都像书上写得那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其实,三妹家也没有电视机,本来,她也是不知道春晚的,但听说去年过年,中央台播放了春节联欢晚会,特别好看,今年还要继续播放,于是,他们便早早来到羊奶子家,守着看春晚。
听三妹说,整个街上不超过三台电视机,羊奶子家那台最好,4寸,关键是,羊奶子家肯把电视搬出来,大家看。
三妹说,吃过年夜饭,大家不约而同来到公社宿舍,穆叔叔就把电视搬到院子里,烧了两盆炭火,从会议室搬出凳子,围着火盆,让大家坐,穆妈妈还拿出瓜子糖果给大吃,当然,大家也不含糊,你拿几个鸡蛋,我拿几个糍粑,有的还提一瓶酒,说给穆叔叔拜年。一大伙人就喝着酒、抽着烟、剥着瓜子,热热闹闹看春晚。春晚结束了,穆妈妈还煮了甜酒粑粑,给大家宵夜,大家都高谈阔论自己喜欢的节目,久久不肯散去。
三妹记性特别好,几乎能把整个节目一个不漏记下来,还加上绘声绘色的表演,让我感觉身临其境。多年过去,我没有真正完整去看过一九四年的春晚,但关于春晚的记忆,没有哪一届,比四春晚更加深刻。
三妹最喜欢那首《莫愁啊,莫愁》。“三妹,唱一个嘛!”三妹便唱起来:“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三妹的声音没有四妹清丽动听,但别有一番婉转温柔。
春晚的话题经久不衰,我们便向四妹提议,自己组织一场文艺晚会。四妹是文艺委员,应该由她来出面。我们觉得,班上同学有很多节目,打磨打磨就可以登台表演了。
但老师说,现在没有什么节日,要等到六一,学校才会组织文艺演出。
六一啊,离现在还有三个月呢!
这天,羊奶子兴冲冲地对我们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公社撤销了,要变成乡政府了!”
我们无动于衷,公社变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听我爸说,为了纪念乡政府成立,乡里要召开成立大会,还要举行篮球大赛,就在我们学校举行,我们要放三天假!”
几人雀跃起来。放假,终归是好事!
我兴趣缺缺,放不放假,对我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