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改名风波以来，四妹和我若即若离。
起初，我感觉天塌了，在我心中，姚杨已经死了，只有现实中的姚若兰。慢慢地，我忙于砍柴，忙于学习，忙于钻研平其峰的秘笈，渐渐也就淡忘了姚杨。
再说，四妹是什么人，我戳二哥是什么人？尽管有从小老母亲和荷花姨妈的玩笑，尽管我们一起读书同学六年，尽管我们在河边一起洗衣一起嬉戏，尽管我们同台表演过《让我们荡起双桨》，但我们的确没有一起嗅过青梅一起骑过竹马呀！我清楚我和四妹的差距，远比我们的身高差距更大。
四妹倾心的，我不是太清楚，但我知道，绝对不是我戳二哥！平其峰说，不要着急当别人的磨刀石，我戳二哥，恐怕当别人的垫脚石都不够资格吧。
人贵有自知之明。想清楚了这一点，我便把我人生第一次对异性的仰慕，和着四妹给我的字条，一并吞下。尽管很苦。
四妹呢？估计是改名的缘故，很少有人叫四妹了，老师和同学都叫她姚若兰，亲近一点的女同学叫她兰兰。
叫姚若兰的四妹有了很大变化。马尾放了下来，剪成了留着整齐刘海的学生头，走路不再蹦蹦跳跳，笑容也少了很多，经常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次月考，四妹的成绩下滑，差点掉出二十名去。反倒是我，占据了她半期考试十四名的位置。
我有时也想，是不是把四妹拉进我们学习小组，有三妹带着，有我们相互扶持相互鼓励，进步应该很快。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贸然去邀请，我担心被误会，我也害怕受伤。
那天送治疗疥疮的药，我还是一并交给桂香的。
又星期六了。下了课，我们四人小组一起检查了教室，最后离开。检查教室是班长的职责。
刚出教室，就看见四妹还站在教室门口。“印绍绰，你等一下。”
这是两个月来，四妹第一次叫我。没叫戳戳，没叫二哥，也没叫戳二哥。
我让平子娃们先走。三妹看一眼我，又看一眼四妹，欲言又止，终于没说什么，追上平子娃和羊奶子，走了。
“蒸饭了吗？”四妹问。
我点点头。
“吃了饭，我们一起回去。我在沟门口等你。”四妹没等我答应，匆匆走了。
我匆匆吃过饭，就急急往沟门口而去。我怎么能让四妹等我呢？要等，也是我等她呀！
有同学三三两两过来，又远去。桂香、重娃、发发几人也来了。看见我，重娃说：“二哥，咋个还不走？”
“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我说。
桂香看着我，流露着担心。我朝桂香点点头，笑了笑，桂香会意，叫上重娃他们走了。
过了一刻钟，四妹来了，还是背着那个花背篼，朝我看一眼，不说话，径直往前走。
我讪讪地跟上去，几次想说点什么，终于没找到适合的话，只好就这样跟着。
“四妹，背篼给我背吧。”我终于忍不住。
四妹没有说话，晃了晃背篼，示意是空的，不重。
“四妹，桂香把药给你了吗？”
“嗯。我们到她大姨妈家洗了两次，都好了。”四妹终于说话了。
又没有话了。
走到当初喂饭的地方，四妹突然说：“到河边坐坐吧。”
十二月了，河风吹过，带着阵阵寒意。
四妹放下背篼，一屁股坐在当初那块大石头上。
我看了一下，河岸边有很多干枯的茅草，我薅了一大捆过来，厚厚地铺在石头上。
“四妹，石头很凉，坐草上吧。”
四妹顺从地坐在茅草上，双膝并拢，把头埋进臂弯里，不说话。
我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发现四妹在无声地抽泣。
我蹲下来，捡起河滩上的小石子，一颗颗扔进河里，叮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