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还是没有退学。
她偷偷跑去了城里,找到二姐,但二姐夫让她无论如何把初中上完,说至少拿到初中毕业证,才能带她去城里。第二天,四妹又回来了,但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成绩每况愈下,到期末考试时,已经掉到重娃他们之后,成为我们六人中扛龙尾巴的人。
自从那次柳树林不欢而散以后,四妹对我尤为冷淡,就算躲不开了,叫她一声,她也就冷冷地应一声,绝不和我多说一句话。
我其实知道,四妹是想让我哄哄她,她就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但我哪有心思啊!每天做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英语单词,我连那些几何图形、物理公式、化学反应都应付不过来,哪还有心情去诓小姑娘!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决心放下一切,博一把,如果这把成了,我能考个中专或者师范,看你荷花姨妈还不得乖乖地把四妹送到我家里来!
整个寒假,老母亲一反常态,什么都不要我做,把我锁在楼上,学习学习再学习,有时候饭都是弟弟妹妹把我送到房里去。
老母亲是看见曙光了!
大年初二,别人都一身新,热热闹闹去拜年,但我仍然关在屋里,差点就头悬梁、锥刺股了。
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小妹妹,印绍绰家是这里吧?”
羊奶子!
我把书一掀,跳下楼来,羊奶子、平子娃在院子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三妹正在给我妹妹和弟弟分糖果。
我站在门口,挪不动步,想叫他们,嗓子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觉得鼻头一阵阵发酸。
“印绍绰!”三妹一声喊,一阵风似的奔过来,扑在我怀里,吓得闻声出来的我姐“妈呀”一声捂了眼睛。
老爹老母亲慢我姐一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旋即脸上就笑开了花,赶紧招呼几人进屋。
还没落座,三妹就忙不迭地从书包里取出一大摞资料,“这是我们几个自己订的复习资料,学校肯定没有,专门给你带一套来。”
“三妹,刚见面就谈学习,刚才在路上是谁吵吵嚷嚷要去挖野葱来着?”平子娃笑着说。
“不忙不忙!”老爹老母亲说,“大中午了,先吃饭,吃了饭,戳戳带你们去挖野葱,挖折耳根。”
三妹又调皮地指了指我:“答应我们三年了!我们不来,你怕是要赖皮了!”没等我辩解,又问:“四妹呢?四妹没在你家?”
我哭笑不得,四妹怎么可能在我家呢!赶紧吩咐小弟小妹,分头去喊四妹、重娃、发发、三三和柱子。
弟弟妹妹刚要开跑,老母亲赶忙叫住他们:“大新年的,空脚撂手就去了嗦!”一家准备了四个红粑四个糍粑让弟弟妹妹带去。
没说几句话,弟弟妹妹就一阵风跑回来。弟弟喘着说:“我跑了三家,姐姐才跑两家!”妹妹不服气:“你都是跑近处,姚家是到对门河呢!”又说:“四妹姐不在家!”
“去哪了?”我问。
“荷花姨妈说,她去二姐家了!”
我有点纳闷,按道理,今天应该是二姐回来拜年啊,怎么四妹反倒跑去二姐家了?
弟弟妹妹前脚进屋,重娃几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一人提了一大袋东西,大家又好一阵寒暄。
说话间,菜就上桌了。老爹提着一大壶酒,说:“这是过年刚烤的,红苕酒,几个吃点?”
老母亲平时不让我和我姐喝酒,这时也一反常态:“都吃点都吃点,好吃得很!”
没等其他人表态,羊奶子站起来:“喝!我爸经常说,苗汉溪的苕酒,好喝得很!还说,热了喝,最好!”
老爹微微一笑,对羊奶子比了个大拇指:“行家!”
于是热了酒,一人一碗,看来,这酒戒,今天是要破了!
“三妹,你也要尝点!”老母亲说。
“可以吗?阿姨!”
“阿姨陪你喝!”老母亲把三妹和自己各酌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