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向剩下的那个捕快说道:“你让开。”接着在他脸旁耳语几句,纵身跳到秀秀面前,冷冷说道:“让我来领教领教姑娘的穿花扑蝶神功。”说完一掌朝秀秀迎面拍来,掌力未尽,第二掌又朝秀秀肩头击落,第一掌掌力缠绵,蓄势待发,第二掌排山倒海,气势磅礴,秀秀不敢硬接,吞身避开,那中年男子见她身形溜滑,踏出一步,第三掌直袭秀秀中盘。秀秀足尖轻轻一点,跃到另一张酒桌上,那中年男子如影随形,同时跃起,人在空中,第四掌跟着击出,秀秀双足刚刚站稳,中年男子的掌缘已迫至面门。白衣少年看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秀秀仍旧不拦不架,一翻腰头向后仰,避开了这一掌,中年男子也跳到了同一张桌上,紧跟着推出第五掌,这一下,众人都觉得秀秀无可再避,全都为她捏了把汗,却见秀秀双手往头顶一伸,腰身象杨柳枝一样朝背后折了个九十度,整个人从桌上翻到了桌下,身子贴着地皮又从桌下钻了出来,一转身站在那男子身后,身形如乳燕盘旋,矫健似灵猫捕鼠。中年男子一连五掌连头发丝都没碰到,心中一惊,不由得喝出声来:“好俊的轻功!”
中年男子见秀秀凭借穿花扑蝶功,依赖酒桌为屏障,窜上纵下穿梭自如,心想,把这酒桌挤靠在一起,她便无障可凭。忙从桌上跳到地下,双掌向左右横推,将餐桌座椅尽数推挤到墙边。不待秀秀喘息,两只肉掌已截断她的退路。十数招下来,秀秀已被中年男子掌力罩住,没了桌椅为屏障,穿花扑蝶功便失了许多灵巧,只能硬拼功力,渐落下风。此时秀秀正好站在刚才吃螃蟹的那张酒桌边,已无退路,见墙上的窗户开着,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白衣少年见秀秀跳下楼去,抢到窗前,大声疾呼:“秀秀!”只听她喊道:“春生哥,春生哥救我!”往楼下一看,秀秀已落入一张大网之中,网的四角正站着刚才那四个捕快。四人将网一收,把她捆个结结实实,任凭秀秀怎么挣扎那网却越收越紧。“春生哥,春生哥……告诉爹爹来救我……”
中年男子也纵身从窗口跳下楼,那四个捕快捆了秀秀跟着他沿街远去,秀秀的喊声越来越小,渐渐消逝在黄昏之中。
白衣少年忙挤开人群要冲下楼,却被店里的伙计拦住去路“喂,客官,你酒钱还没付,再说这姑娘在这一闹,杯碟碗筷桌椅板凳都损坏不少,总得有个说法,不能说走就走了。”白衣少年此时已穿好了衣服,往衣兜中摸了摸,随身带来的几十两纹银已不翼而飞,搜遍了全身却身无一文。店小二见他摸不出一文钱来,粗声说道:“吃饭不付钱,不是讨揍吗!”那少年无言以对,正在尴尬,被店小二一把抓住衣领,“想赖账不成?我这楼外楼还没有先吃饭后赊账的。”说完,挥拳便打。那少年正待分辩,三五只手朝他招呼过来,少年挡得两下,脸上肩头挨了几拳,顿时口鼻破裂,血流满面。
突然,旁边伸出一只大手,扣住店小二的手腕,说道:“小二!要多少钱我替这位公子付了。”店小二手腕一紧,象被铁箍箍住一般,再看说话那人,两只三角眼,一缕山羊须,另一只手中拿着两锭银子,每锭足有十两重,忙陪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放下少年收了银子而去。
白衣少年揩了揩鼻子上的血,拱手道:“有劳前辈解囊相助,来日必当重谢。”那人正是莫无言,嘿嘿笑道:“你我萍水相遇,有缘则相逢,有心则相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白衣少年道:“小生姓肖单名一个宇字,请问前辈怎么称呼?”谷一凡从后面抢了过来,说道:“原来是肖公子,本人姓贾名伯凡。”指着莫无言道:“这是我二弟贾仲凡。”指着钟力夫道:“这是三弟贾叔凡。”
肖宇心中感激:要不是这三位前辈,今天难脱困局。向莫无言钟力夫一一作揖,说道:“有幸结识三位前辈。”谷一凡道:“刚才我听那位姑娘称公子‘春生哥’,她可是公子的朋友?”肖宇道:“她是我表妹秀秀,‘春生’是在下的乳名。”谷一凡道:“那几名捕快为什么要逮你表妹?”肖宇道:“像是有人被别人欺负,秀秀去管闲事,便惹了祸。”谷一凡道:“你表妹管闲事被抓,你却袖手旁观,当作闲事不管?”肖宇道:“这事正让我犯愁。我表妹从小顽皮,这打架的事我想帮也帮不上。”说完,便要去追秀秀。谷一凡道:“捕快来抓人,那必是犯了王法,一个女孩儿打架也没把人打死,想也犯不上什么大罪,我看是要抓进公堂拷问一番。你也不必慌张,既然咱们有缘相识,你表妹的事咱们可以商量一个办法。”
肖宇见谷一凡说得在理,眼下秀秀不知身在何处,再急也不是个办法,又受人解囊相助之惠,于是说道:“晚辈愿听指教。”
谷一凡道:“不知肖公子从何处来?”肖宇答道:“从宁波来。”谷一凡道:“宁波有个万福山庄,公子可知道?”肖宇道:“我家就在万福山庄。”谷一凡听了说道:“噢,那么万福山庄肖伯庸肖庄主可与公子熟识吗?”肖宇道:“正是家父。”三贼相视一笑,心中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肖宇道:“三位前辈认得家父?”谷一凡道:“江湖上都知令尊仁慈仗义,有小孟偿之称,却无缘相识。我们此行正是去万福山庄与令尊洽谈一笔生意,却不知万福山庄怎么走。”肖宇说道:“原来三位是要找家父谈生意,这好说,我在杭州办完事就回万福山庄,三位可与我同行。”三贼大喜,心中想到:只消把肖宇捏在手心,肖伯庸焉有不俯首就范的?
谷一凡心下盘算:若能帮他找回表妹,必能深得肖宇信任,也好让他早点动身。于是说道:“肖公子不必多虑,你表妹的事,请朋友打探一下,一旦有了消息,托人送送礼,松动松动或许能放出来。”肖宇当即谢道:“有劳三位前辈,这事若让我姨父姨母知道一定着急,我正不知怎么交代,如能救出秀秀,必当重谢。”
肖宇姨父蒋鹤龄,也就是秀秀父亲,博通经史,是洪武进士,现任杭州府学教授,官居五品,主管科举考生的课业。膝下仅有秀秀一个女儿。
肖宇挂念秀秀安危,便和三贼约定:若能找到秀秀,三日之后正午,在钱塘江畔六和塔下相遇,若不能找到秀秀,十天半月都不能起身返程。
说完和三贼别过,径直返回了杭州府学知书堂。
刚一进门,就见丫环说道:“公子,夫人叫你到内屋有话说呢。”肖宇忙随丫环朝内屋走去。一晃眼,只见院落中一双眼睛目光如炬,冷电般扫视过来,仔细一看,那人一身粗布衣服,没戴头巾,满头长发蓬蓬松松披到肩上,额上的皱纹让人分不清四十岁五十岁还是六十岁。他看了肖宇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地,一边扫一边挪动双足,步履蹒跚,竟是一个瘸子。肖宇一下想了起来,这人是他从小在姨母家见过的佣人齐老五,秀秀叫他齐五叔。于是上前招呼:“齐五叔,还记得我吗?”那人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秀秀呢,出什么事了?”肖宇心想,他怎么就知道了?只应了一声:“我正要跟二姨说呢。”便随丫环进了内屋。
内屋坐着一个中年女子,便是秀秀的母亲,见了肖宇忙问道:“春生,你怎么也跟别人打架了?我听外边传言秀秀被人逮去,是怎么回事?”肖宇忙上前行礼:“姨母大人,秀秀的事我正要向你禀告。”便一五一十将西湖所见所闻说了。那中年女子道:“这个野丫头,从小淘气惯了,长到十六岁还在外面惹事生非,我和她爹都不曾好好管教过她,这下可好,被逮进大牢里,我看她那小身子骨怎么吃得了公堂上的杀威棒。”
正言语间,只听有人说道:“秀儿从小任性,脾气倔犟,从没吃过亏,这次挫挫她的锐气也好,让她今后遇事沉稳些。”说着从隔壁房间走出一个人来,四十多岁年纪,脸型微胖神态祥和,正是秀秀的父亲蒋鹤龄。肖宇上前见过一礼,说道:“姨父大人也知道秀秀的事了?”蒋鹤龄道:“按察使周大人已经派人递来一张贴,秀儿的事要我明天到他府上一叙。”中年女子道:“秀儿被抓到周大人那里?”话中提到的周大人便是浙江按察使周浩然,蒋鹤龄与他一个是杭州府学教授,一个是浙江按察使,乃是同僚,且私下里交情甚厚。蒋鹤龄道:“正是在周大人那里,秀儿才不会受什么委屈。春生,你先回房把衣服换了,给脸上的伤上点药,明日随我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