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阿尔哈图和老蔡的说法,在里桥一役中阵亡的马额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后留下孤儿寡母,甚是可怜,照说自己早就该来看望的。只是他其实从未真正见过马额齐,心中少了那一份真实的同袍情谊,加上听白氏说起过,马额齐家在京里有不少亲戚,想必都能有个照应,因此也就没有把这事当做急务来办。
按着以前从白氏嘴里套出来的地址,贾士凯安步当车,寻到了城东周店坊一带的旗营。这一带的人家,都是旗人,所住的房子,亦都是官房,是朝廷特为划给家境贫困的旗人居住的。贾士凯想得到,既然是官房,当然不会太好,然而当他见到这几排屋子时,还是被眼前破败的景象吓了一跳。
每排屋子大约有十余间,似乎是每间住着一家人。屋墙之上斑斑落落,屋顶也尽有缺损的地方,只用黄泥和茅草修缮堵塞。正面的墙壁,家家都被熏得一片漆黑,显见是天热的时候,用泥炉在外面生火做饭所致。现在已是将进腊月,各家各户的门上却还都挂着布帘,要是朔风一起,哪里挡得住寒气?
屋子前面,有两三个人正在劈柴,也有几个孩子在玩耍,见到衣着光鲜的贾士凯,都拿眼睛看着他。贾士凯脚步有些沉重,慢慢踱到左首的第一间房子,见门边也零零落落地堆着些干柴。他犹豫了一会,还是举起手,叩响了门,心里苦笑:我这算是“敲寡妇门”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应门的是个年轻的妇人,面色有些憔悴,模样却生得很标致,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穿着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褂子,浆洗得干干净净。左手上套着顶针,看来是正在做针线活。身后跟了一个三四岁的小子,躲在妇人的腿后,偏出半边脑袋,偷偷地看着贾士凯。
妇人见了贾士凯,楞了一下,面上变得全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贾士凯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走错门,一声“嫂子”便叫不出口。视线越过妇人向屋内看去,屋内又甚是黑暗,一时看不分明。
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了一会,那妇人忽然转过身,扯了孩子,走进屋里去了,门却没有关。贾士凯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有敲错门,连忙跟了进去,却见明氏从橱柜里取了个布娃娃塞给儿子,柔声叮嘱道:“小虎,在这乖乖玩。”又拿起针线篮子,指了指那扇小门,叹了口气,对贾士凯说:“到里屋说话吧。”
“好。”他连忙站起身,走进里屋,明氏跟在后面。贾士凯进了小门,才迈一步,右臂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大骇之下,转头一看,却是被明氏狠狠拧了一记。
“你……你个死没良心的。”明氏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声音已是带出了哭腔,“你终于舍得来了?”
我……我这个死没良心的?贾士凯傻了,呆呆地看着明氏,作声不得。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贾士凯张大了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就是再笨,也猜得出来,自己穿越的这个“本身”,与明氏之间必是有一段私情。难怪自己进门的时候,便觉得明氏生得端正好看,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这个懦弱无用的贾三,竟然还做得来这么一出。这叫“最好的朋友”?果然是朋友妻,不客气啊……
“嫂子,呃……老马欠的账,有不少吧?”贾士凯尴尬之余,没话找话,找出这么一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