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这种事,也就算了,但自己要成大事,家是非齐不可的,一定要将这个家,经营成一个基地,固若金汤,这样自己做起事来,才能够大胆放手,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日子,白天在营里,跟一帮手下的军官,慢慢混的熟了,统带马队,也渐渐有了些心得。管带子队和丑队的两名委署校尉,都还算得力,帮上了不少忙。至于寅队,那名丁姓的哨长,叫丁世杰,贾士凯不在的时候,多半倒是把寅队委托他来管带。
贾士凯把营里原来的规矩改了改,按东路,中路,西路,把城南划成三片,由三支马队各管一片,每支马队的四哨之中,白天派两哨巡逻,夜里派一哨,另一哨轮班休息。在巡逻的路线的几个点上,设了水牌,需由带队的军官签到。如此做来,秩序井然,在和翼尉那里,博得激赏,过不多时,城里的其他几营,便也都用上了这个法子。
至于街面儿上那些免不去的各种陋规收入,他没有去触碰,仅仅对手下的官兵做最低的约束,不要弄得太过分就好。当整个体系的腐败都已经深入肌理,想让他们独善其身,无异于天方夜谭,他亦不想做堂吉诃德,在与风车的战斗中碰得头破血流。
而自己应得的那一份陋规收入,他做了适当的削减,算是“让利”给手下的军官。有空的时候,还会自己拿钱,轮流请各队喝酒吃饭,把习气不那么重的人,暗暗记下名字来,偶尔有谁遇上了难处,也会帮上十两两银子。如此一来,没过多久,便声名鹊起,营里都赞这个年轻的千总为人仗义,豪爽大方,人既能干,又十分会来事儿。
到晚上下了值,贾士凯便会细细盘算着“齐家”的事情,有想好的,就交待给福伯,一件一件地去做,有时候还会叫上小英一块。白氏见他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天天不知忙些什么东西,忍不住好奇,偷偷问了几次福伯,福伯总是挠挠头,陪着笑说,少爷交待过,不许跟她说,到时候她就知道了。
白氏无奈,只得去问小英,没想到竟连小英也不肯说。逼得急了,便吞吞吐吐地告诉白氏,少爷说了,要是她敢跟大奶奶乱说,就要把她给“办”了。
“大奶奶,什么是‘办’了啊?”小英有些害怕地问,“是不是说不要我了啊?”
白氏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个士凯,怎么就没个正行,跟丫鬟也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再看看小英,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身条已经渐渐丰腴起来,不由得心下嘀咕,这家伙该不是盯上小英了吧?随口笑道:“少爷的意思,是说要抬举你做个丫鬟的头儿!”心想这院子里就你一个丫鬟,可不就是个头儿么?
谁知小英却不以为意地接了一句:“哦,这个呀,本来就是么。”
“嗯?”白氏疑心大起,追着问道:“小英,你说什么?”
小英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打死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了。白氏哭笑不得,心里想,这个小叔子才回来没多少时日,家里的人,怎么就被他威胁利诱,全拉过去了?
这个士凯,真的成一家之主了……想到这一点,白氏并没有一丝恼火,反而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儿莫名的甜蜜,心里想道,这一份幸福,若是能永远持续下去,那就好了。
就这么又过了五六日,贾士凯来找白氏了。
“嫂子,”他笑嘻嘻地说,“你这一阵子辛苦了,今天请你出去看景,散散心。”
“哪有什么辛苦?”白氏心想,从前的日子,说辛苦是真的,自从贾士凯回来,百事不忧,日子实在是滋润得很。然而嘴上虽是这么说,听得要出门,女人家没有不高兴的,出了房门一看,福伯和小英都在院子里,一身新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
白氏见人人都是喜气洋洋,跟过年似的,倒是自己这身家常的打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犹豫了片刻,说了声“你们等等我”,又蜇回房去了。这一等,足有小半个时辰,再出来时,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见她换上了一件如意襟的玫红色小夹袄,发髻上别着一支小巧的黄杨木扁方,耳上悬着一对宝针耳钉,脸上淡淡施了脂粉,明眸皓齿,摇曳生姿,直似画中人一般。
贾士凯一向垂涎嫂子的美貌,却不知她打扮起来,竟可以美到这样的地步,不由看得呆了。白氏自己,守孝的时候自不必说,即使是满孝以后,也从未做过这样的装扮,此时见大家都看自己,心里有点发慌,故作恼火,嗔怪道:“怎么了,都看什么呀?走啊。”
贾士凯摇摇头,一边走,一边说:“万万不能让皇上看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