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黑透的时候，菜也摆满了两张桌子。贾士凯和白氏，坐在东首的一张；福伯福林带着两名男仆，小英跟刘妈和三个丫鬟坐在西首的一张。之所以摆两张桌子，是为了体恤下人们――他们现在见了贾士凯，一个个都是诚惶诚恐，若是坐在一张桌上，不要说吃饭，就是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那就失去了热闹的本意。
即便是这样，下人们一开始还是拘谨得很，直到几巡酒过，才渐渐活泛起来。
“士凯，你这一回，又是升了什么官儿啊？”白氏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一句，“我怎么觉着，你就跟变戏法一样，每次出门，再回来的时候，这顶子和身上的官服，就变得不一样儿了。”
白氏的话，引起一阵轻微的笑声。贾士凯也是一笑，还没来得及出声，邻桌的福伯站起来，把话头接了过去。
“太太，少爷现在是五品，跟老爷生前，一模一样了。”每次说到官职品秩这些东西，福伯就变得很郑重，“那顶戴，叫水晶顶子；补服上绣的，叫做熊罴。至于说是什么官儿――”福伯说不上来了，拿眼睛去看福林。
“回太太的话，”福林大声说道，“咱们爷现在是步军统领衙门马队佐领，全马队的五百多号人，都归咱们爷管！”
众人都把敬畏的眼光瞧在贾士凯身上，就好像他头上还戴着顶子，身上还穿着官服似的。
话题由此便转入了热河之行，福林人机警，口才竟也不错，在自己那桌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热河的种种故事，贾士凯如何在营里大打军棍，西营如何在操演时大胜东营，郑亲王如何犯糊涂，拿了个御赏的白玉挂件赏给贾士凯……弄得一桌人都忘了吃，听得目瞪口呆，连连点头。就连白氏，也不知不觉把贾士凯晾在了一边，偏着头，专心地听起了福林的故事。
贾士凯真是无奈加没趣，两样一起来，心里嘀咕：我真人坐在这儿呢，你倒跑去听故事了，你若是爱听，我自己一样一样地说给你听嘛。还有福林也可恶，竟敢抢老子风头……念头还没转完，便听“啪”的一声，福伯扬手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
贾士凯又惊又喜，心说知我者福老伯也！一时却弄不明白，老头为什么忽然发作自己儿子。
福林刚说到路遇马匪的那场战斗，贾士凯是如何弯弓搭箭，百步穿杨，又是如何匹马当先，挥刀劈翻马匪，正说得起劲，脸上忽然被老爹扇了这一巴掌，捂着脸，愣愣地看着老爹，不敢吱声了。
“小兔崽子，懂不懂规矩，有你这样当亲随的？”福伯几乎把手指头戳到儿子脸上，“两军对阵，你让少爷冲在最前面？那要你还有个屁用！”
原来是为这个，贾士凯心中失笑，福林把牛皮吹得太大，反而代自己受了过――跟马匪那一战，自己实在是未出一刀，未发一箭。然而福林的话，他也并未去纠正，以他的想法，在家里的下人们面前树立一下形象，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不是一件坏事。
这顿饭吃完，时候已经很晚，白氏指挥着丫鬟们把桌子收拾完了，才跟贾士凯回到内院――还不能睡，因为还有事情要跟他交待。
“这是一位利宾先生让人送来的，说是你一看就知道。”白氏从床头下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大信封来。
“嗯。”贾士凯拿在手里，并不急着看。
“这是各家送来的年礼单子，这是通州那处庄子送来的年货单子。”
“嗯。”
“还有一个事儿，”白氏把东西都递给了贾士凯，又含笑说道，“就前几天，有个工部的张主事，托了人来打听你的情形，多半是想给他那个闺女来提亲了。”
“嗯。”贾士凯还是不置可否。
白氏见他这个样，倒有些奇怪，劝道：“士凯，你都快二十二了，娶亲的事，也该放在心上啦。”
地上的暗龙燃着火炭，房间里温暖如春。贾士凯凝视着白氏，良久才展颜一笑：“嫂子，你说得对。”探手从怀中取出在香烛店买的物事，拆开包封，拿出一对红烛来。他转过身，打开油灯的罩子，就着火苗把红烛点燃，将红烛一边一个插在烛架上，这才拍了拍手，走到白氏的面前，将她向怀中一拢。
“我今天娶亲。”
白氏吓得呆住了，直到贾士凯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她才明白这个小叔子要做什么，脸腾地一下从额头红到了下巴，慌得拿两手去推他的胸口。红烛映照之下，那种羞怯、慌乱而又迷惑的神态，愈发显得格外动人。
“嫂子，你真是美得不像话了。”贾士凯低声道，左手环紧了她的腰身，右手便开始解她外面衣服的纽子。
“士凯，你……你做什么呀……你快放手！”
“你再喊大声一点儿，我怕小英听不见。”贾士凯小声笑着说，手上却一直没停。
白氏被他这一吓，先是拿手捂住了嘴，接着觉出不对，又拿手去抢自己的衣钮，却再不敢喊了。
“地龙里的火这么旺，屋子里也暖和得很了，不用穿那么多。”
“士凯，你别犯糊涂，你……你……”
说话之间，白氏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双腿一软，被贾士凯紧紧搂在怀里。
“我……我……”贾士凯学着她的腔调，调笑了一句，“嫂子，你这一对宝贝，见天的这么绑着，太过委屈，我替你松泛松泛，好不好呢？”
说话之间，贾士凯打横向她的腿弯里一抄，将她温软的身子抱了起来，低声道：“嫂子，咱们今天洞房，这一对红烛，便是见证。”
白氏心知今天定然无幸，浑身酥软得一丝力气也无，只得用双手捂了脸，算是遮羞，梦呓般地喃喃说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