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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的自我 第八章(2 / 2)

船家很高兴,想想遇到位财神爷,心中窃喜不已。

木船缓缓驶向湖中心,荡漾于碧波之上。软泥上的青荇在水底随着波浪招摇。看着岸上的旅游团接踵而至,真的是旅游大军,浩浩荡荡。他们松了口气,心情慢慢放松,觉得自己在西湖才有做主人的感觉。庄小妍喜笑颜开,对李亮说,“看不出来,你是一资深驴友。我在网上发了一组照片,其中有你。校内的师姐看后对你大为称赞,说日后有机会一定得叫上他们。说你这导游当得还算合格,可别把富少得罪了。”

“小妍,说实话,现在让你给杂志社写一篇小说。你想得到好的故事吗?”李亮笑着说。

“咦,这主意不错。妈的,应试十多年,八股文写的烂熟。不限题目,又不限字数

,又不限时间,学学古人,附弄风雅。考考你们的文思,每人写文一篇。”张建设比监考老师还监考老师。

“后悔当时我怎么想到来杭州念大学,惹得今日千里迢迢跑来寻找自我。在湖上想出堪比阿富汗石油战争还富有经济学价值的热点,让身边的湖水似石油能燃烧成为光和热,写出让世人点赞的文章。”陈大海伸出有力的大手,似发出一个号召。

“对,看你们这些学弟学妹才情如何?好的以后学校会委以重用。”富少在一边帮腔,众人用期许的目光盯着庄小妍。

搞得小妍紧张起来,她说,“不就一句玩笑话,一帮人似看我出丑,你们谁愿意先来?”

“丑媳妇终要见婆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先说我想到的小说题目。”何小志鼓起勇气,打破尴尬。

“我想到的小说题目是《在西湖没有爱情》。写西湖每天游人如织,拍婚纱照的年轻情侣非常多,但在西湖相识并相恋的情侣却罕见。人们忙于休闲,忙于追星,忙于跟风拍拖老外,没时间搭理一个和自己生活不相干的人。这是我对西湖短暂的感受,见笑

。说得不好见谅。”何小志倾诉衷肠。

“看不出来,你爱情小说读得不错,我们深有同感。你简直是一电视台相亲节目的麻辣评论员。”陈大海话一出口,何小志嘿嘿笑起来。

“我想到一个题目,是《突然间的自我》。写人物忙于生存,没时间读书,更没时间出门旅游,自然写不出好的小说。他写的小说屡屡遭受报社退稿,说没想象力。他的语言非常贫乏,因为每天和他接触的是爆粗口的粗人,无法跟他们谈风花雪月。只有偶然出外旅游,或回到大自然中,他才能迅速找到自己。所以这种难以追求的激情就是突然间的自我。”李亮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说得很对。对,突然间的自我。人早已迷失掉,很难发现自己的灵魂还活着

。突然发现心中还有个自己,说明你的思想还在。你还会不停地去找自己。”校花插话

,赞扬李亮,让李亮不敢相信。他以为她只是一花瓶。

不觉木船已划到湖中心,雷锋塔矗立在阳光之中,似翩翩舞者。庄小妍突然一拍手

,有了。我的题目是《跳动的琴键》。故事说的是一位学音乐的高中生,想在专业成绩上提高一大步,那她有望上重本。可是她总是不得其门而入,她因迷思苦想日渐消瘦。

表姐看她茶饭不思,就带她来西湖玩。前面是引子,重要的是后面。一日,她看到西湖边的公益钢琴,见无人弹奏,不由跃跃欲试。她打开琴盖,慢慢弹奏一首熟悉的曲子。

路过的游客驻足为她鼓掌,让她重拾信心。一日她正在弹奏一首新曲子,一位大学老师模样的中年女子站在身后。主人公把她当做路人,不放心上。等她弹奏完,中年女子说

,“你学琴多少年了?”主人公回答说,“三年。”中年女子说,“你要强的心没放下

,等你放下了,自然就懂得学琴得先聆听大自然的声音。每天早上来西湖边听湖水激荡的响声,再去林中听千鸟争鸣。你会琴技突飞猛进。到时候联系我,我是大学音乐老师

。按照她的方法,一击凑效,果然她的琴技突飞猛进。”庄小妍说完似任务完成,长吐一口气。

“果然是少年成名。故事滴水不漏。出家人不打诳语,要不然虚得慌。”张建设从一位读者的角度给予肯定。

“看来写故事只能似突然间的自我。像棵大树,根植于生活中,吸取养分。才会有突然间的自我。”陈大海苦笑着说。

话刚说完,庄小妍见到湖边秀丽的风景,拿出相机拍个不停。烟波摇漾,颜敏走出船,伸出手来,往湖里掬了一捧水。三潭映月就在不远处。要是在晚上,明月高悬,它的倒影与假月影混合在一起,分不出梦境和现实。如梦如幻,颜敏一时失神,好像前世来过,她与它们似前世有缘。

湖心渐与喧嚣远离,能听到摇橹船的摇橹声,看着拥挤的人群穿梭不停,李亮松了口气。想在西湖似位投机倒把的商人总想趁机捞一把,才觉得不虚此行。在李亮心中,名山胜水似一位握有几家跨国公司的大佬,生产精神消费产品。面对太多的需求者,大佬无计可施。我来是消费,不是找罪受,李亮怀着这种想法。他避开人流高峰期,先在湖上泛舟,等游客减少,再去逛其它地方。

与几只扁舟擦肩而过,看到坐在上面的俊男靓女,李亮想到徐志摩的诗《偶然》。意境相仿,只是物是人非。看到颜敏立于船头,一双黑眼睛重新焕发神采。李亮知道三潭映月触动她灵魂深处。便走过去,说,“颜敏,要是在明月高悬时再租船来玩该多有雅兴。”颜敏回过神来说,“美景良辰,很难遇到。像人生一样,凑合就行。保椒塔在湖上看来,像位美丽的西湖姑娘。”李亮头头是道地说,“素有雷锋似老衲,保椒如美人的说法。建于五代后周时期,塔看起来自然古意盎然。”

他们在湖心有说有笑,调侃着彼此生活中的趣事。不知不觉已到中午,他们面对拥挤的人流,打算先回旅馆休息。

回到酒店他们推杯换盏,喝得烂醉。张建设说人生难得几回醉,豁出去。至于开销

,富少玩得很嗨,照帐单悉数付清。接下来的一天,他们将会徒步行走苏堤。在名人们早站立过的地方,重新站立并思考自己会发现什么。

第二天一早,艳阳高照。李亮一骨碌翻起身来,拉开窗帘,宽阔的钱塘江眏入眼帘

。对面的青山凝绿叠翠,逶迤似长蛇。早上跑步的人们身上穿着红色运动装,像一团火在移动。干净的柏油路上车辆稀少,城市还未睡醒。其他人还在酣睡,李亮突然想下楼跑步。他推醒身旁睡得死死的陈大海,告诉他务必等自己回来再出发。他把手表戴在手腕,准备跑步一小时。刚推开门,看到小研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打哈欠。小妍惊讶地问道:“大清早想去干嘛?”李亮笑着说:“有兴趣一起去跑步吗?”小妍圆睁着眼睛说

:“等我嗽完口,换好衣服。早上空气好新鲜,真应该去跑跑步!”说完后扭头走向房间。

没多久,她从房间里钻出来,跟着李亮坐电梯下楼。一楼大厅里有阿姨在打扫卫生,

清洗剂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大堂。前台服务员趴在桌上酣睡,做着黄粱美梦。他俩疾步走出酒店大门,和门口的保安热情地打招呼。

T字形的车道横亘在面前,两旁绿化带种有成片的木棉花。俩人在晨光中慢跑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奔跑在他们的前方。人行道上很干净,似洒水车冲洗过。右拐弯,六和塔矗立在河对面,依然平静地注视着河对岸。在价值九亿的玻璃房外跑步,觉得身价倍增

,头仰视着柱形标志,灵魂好似变得不卑不亢起来。它门口的桥梁一旁的钢丝架上铺满藤蔓,汪洋恣肆,李亮脑袋里突然闪过这个词。

宽阔的江面上吹来阵阵凉风,在下午会偶遇钱塘江涨潮。彼时一层浪花逆流而上,涛声震天。李亮问庄小研:“中午怎么安排行程?”

“从苏堤往里走,由着性子来,找个馆子好好叙叙旧。今天富少可能去不了,他和其他人赖在酒店。说休息好再游西湖其它景点。昨天登山他累得够呛。他已向学校请假

,学校批准他在西湖多呆几天。”庄小妍认真地说。

“我们的开销已经没地方报销,自己要省着点。”李亮边说边用双眼睃巡江岸的美景。对面是钱塘江的上游,富阳市的连绵群山惹人眼目,名画《富春山居图》诞生于那座美丽的令人神往的城市。

“我们的开销他包揽。他是土豪,有的是花不完的人民币。”小妍云淡风轻地说。

等俩个人身上微微出汗时,开始往回跑。跑回酒店,发现陈大海和何小志正在大堂里张望,看到他俩,不由会心的笑起来。

庄小妍的老乡披头散发地走出电梯,她正准备去外面找小吃摊。正肚饿想填饱肚子的另外几位也和她一起走向旁边的大学城,那里有条小吃街。美好的一天,在日程安排上没曾预料到。三位大美女走在身边,张建设脸上溢满笑容,心里偷偷乐。

小河边绿柳成荫,马路边的小吃摊上飘出阵阵香味。李亮他们买来热腾腾的早餐,往回走。赏心悦目的城中村,每所大学的校舍设计不一样,有着不同的建筑风格。

返回房间,整理好行李,再度出发。李亮看着庄小妍的老乡,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

,一发不可收拾。他等在校花房间门口,很懂事地帮她提行李。让楼层服务员不好意思

。庄盼盼乐开了怀,不管李亮身上还有汗水,并肩走出酒店。

他们决定走朴素主义道路,勒紧裤带,不乱发多余的钱。决定坐公交去西湖。

早上的太阳正在竭力提高温度,刚好让感到身体微微发凉的他们驱除寒冷。登上公交车,李亮扭头对坐在身旁的庄盼盼说,“看到这栋楼是不是想起心中久违的寻找自我的冲动,登陆的潜艇似海上的交通工具,随时可以航行于大海劈波斩浪。不卑不亢地站立灵魂,留学生的精神写照在建筑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庄盼盼瞥了眼似蓝色海洋般的大楼,浮出一丝笑容说:“这建筑富有创意,但里面上班的人是不是都有创新精神?”

“从他们的精神状态可以看出来。住在这么昂贵的极有创意的楼里,没创新精神,那不死逑!”李亮说道。

“看事物不能光看外表,要似洞若观火。徒有其表,无智慧的内心和它相匹配,是在追随潮流。最后会被潮流抛弃。”庄盼盼那张好看的鹅蛋脸上露出担忧。

“那我们不都是来观光吗?刚好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文化。”李亮不由佩服眼前这位学生会的干部,观察力超乎常人。

公交车在树林间飞奔,森林变换着角度展现在视野。苏堤站到了,几个人相继走出公交车。阳光洒满整个湖面,空气宜人,古筝声传来,往事似一件盔甲正在被脱下。陈大海和女友率先走过去,不到高峰期,游人稀少,自然洒脱得很。

庄小妍在何小志身边,心情轻松地捋头发。他看李亮和老乡打得火热,不由露出愠怒之色。李亮没察觉,他不知道,在小妍心中庄盼盼是富少的菜。李亮只觉得富少不在

,可以趁机接近庄盼盼,身材高挑的校花有一股太强的吸引力,让他交架不住。

张建设靠在颜敏身边,像在喁喁私语。他们谈论着苏堤,说以后休假还想来玩。

李亮见无人打扰,对高出一个肩头的庄盼盼说:“盼盼,你觉得在西湖最惬意的事情是那件?”

“想在西湖说最惬意的事情,你是做试卷做懵了吧!我的好学生,西湖干每一件事都很惬意!不用相互比较。难怪我老乡说你是应试的牺牲品,而你自己又不敢承认,老是装幼稚。你不用看事物的平常眼光看,而是用教室里的思维,相互比较,看谁第一?

唤醒自己吧,别再做梦。”庄盼盼那张鹅蛋脸骄傲地扬起,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位马大哈,但是还未拿到资格证。我还需要付出百倍的努力。我才希望经常和你们两位聊天,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位是应试结出的硕果之中的异类,像小说中描写果实蹦出一个娃娃。”李亮严肃地解释说。

校花庄盼盼被逗乐,她奚落李亮说:“听说你老是觉得自己特有才,不写成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小说不罢休。你看到无数的以才子自居的老书生在市集上卖酸腐文章,这类题材的小说被搬上银幕,他们在宣传才子终有出头之日。其实他们是在自我催眠,为那丁点自尊夸夸其谈。说得不好听就是在意淫,意淫理想。”

李亮听后一愣,想这位大美女口齿伶俐,真不愧是小妍的老乡。他不与她争执,自嘲地说:“我是兔死狐悲,在担忧自己的同类。我们的观念根深蒂固,似一座钢铁结构的大厦坚不可摧并且里面进出爱冒险的生意人,于是我们在利益的鞭策下不用扬鞭自奋蹄

。每一位读书人都视同窗为知己,觉得在旁人身上可以学到不少东西,学着学着自己丢掉。同流合污,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别人身上根本没有优点,只是无聊时附弄风雅而已。所以读书人走到一起,就似举办擂台比赛,少不了言语争锋。”

庄盼盼想这小子个子中等,脸上长了不少黑点,虽算不上侏儒也是一花货。没用的家伙老是纠缠在成名成家上,不花心思在学问上,真没得救!看他脸上写满成为作家时的得意,不由虚火上升,好像自己是传说中的佳人在伴读。老是在延续很多年前读书人不耻下问的风格,为未来惆怅,面对如诗如画的西湖却显得老气横秋。真让人扫兴。

“你的烦恼全因成名成家而起,却忘记了没成名却被人牢记的人。成名后生活更为落魄的大有人在,你想加入他们热烈欢迎。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等你写出一部名副其实的小说后,你倒不会吹嘘。你看,眼前的景色有那一篇小说或文章宣称可以与之媲美?你却放弃去谈那些只是捕风捉影的小说。真邪门!”骄傲的庄盼盼一如既往地教训还沉睡在美梦中的李亮。

“庄姐说得多好!李亮太沉迷于写作,以至于望文生义。老想发明一种语言,像其他作家一样可以自由表达。那天他居然问刘嘉俊《物理班》中的‘考糊’么子意思?我说你去校外吃烧烤你就明白了。”张建设有板有眼地说着。

“他们这些苦书生,死读课本。苦于没精彩的生活,那来文思泉涌?社会上太多的垃圾文学,让他们误以为是经典。老在几部古典名著中打转,西方文学没人认为是名著

。还有很多的生活素材,他们不像外国作家一样去发掘,而是抱残守缺。”庄盼盼一本这经地说道。

说着就到了映波桥,美好的弧度,容易联想到女人的肢体部位。再走一段路就到了花港观鱼。

陈大海在花港观鱼门口等着,等他们到达时说:“仔细参观,每一处景点都有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你坐的地方也许很多年前你的偶像曾经待过。走累的时候有家餐馆可以休息。”

门前的河流里自由的鱼儿在跃动。欢快的小河,欢快的人生。庄盼盼看着一旁仍苦着脸的李亮,不由讪笑道:“李亮,你心里是不是在数有多少条鱼?”

李亮愣怔住,说:“是啊,可是游来游去数不清楚!”

庄盼盼睁大眼睛,说:“别人能想到的,你怎么还去想?要是画家像你这样早就没饭吃!要是诗人干脆去当商店售货再合适不过!很多人游完这里都会做梦,梦到自己的灵魂在肆意地跳舞。可是第二天起床,有关梦的记忆荡然无存。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原来的自我,没受过教育的自己是怎样的。”

她的话如醍醐灌顶,何小志和张建设不得不佩服校花庄盼盼是美貌和智慧并存。上天偏偏眷顾她们,让她们拥有其他人望尘莫及的。

李亮笑嘻嘻地说道:“看来进对了。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抓鱼,那可是举院同庆的喜事。抓到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像你拥有族人中待定族长位置。让众人羡慕。现在只能看着鱼儿在湖中干瞪眼,多没劲!”

庄盼盼和他说笑着走进花港观鱼,听到讲解员正用喇叭在解说。古树边站立着林徽因的纪念碑,不过材料是木,经过大师巧妙设计后栩栩如生。当你看到一位才女的灵魂穿越时空向你走来,站在它面前,所有有关她的传闻会在瞬间瓦解。瞬间石化掉。传神的建筑艺术,林徽因一生的追求。隐去她的面容,曾让徐志摩牵挂一生的容颜,只剩下西湖的光和影。她的才情和会说话的眸子还给养育她的西湖,再没有比这更富有艺术的处理。

在园林中左拐右饶,来到观鱼池。李亮的自信心已被庄盼盼踩在脚下,幸好早上的游客较少,不然一定会发现李亮的尴尬。突然面前现出一片林子,和老家的林子神似,不过老家的是山寨版。李亮心情才走出低谷,又想找话题聊天。

倒是庄盼盼先开口,“李亮,小妍是不是在你们班上说她发表过作品?”

李亮没经大脑思考,蹦出一句话,“她可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在很多杂志上发表过小说。但是我发现她很少提及。不写小说,常写日记。”

池中的鱼儿像一团思绪,胡乱地缠在一起。时而跃出水面,哄抢游人投下的食品。池中小孩垂钓的雕塑,让心中忆起垂钓的乐趣。池中冒出两股清泉,排成各种形状的红色金鱼在它旁边嬉戏。走进竹亭中,坐在一旁,所有的一切都放慢下来。包括写作的冲动,只有野性的脉搏在跳动。

庄盼盼出挑的身材早引得游人注目,看到走在一旁的李亮不由横眉立目。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庄盼盼坐下来,说:“小妍的小说我读过,与她的性格大相径庭。作品改过后,像是削足适履。可喜的是总算发表了。”

“写小说搞得人像便秘,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完全像一个失语者,似乎才像写作中的人。没人会尊重你的原作,离题万里或者干脆换个题目。”李亮煞有介事地说。

“眼前的风光无限,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何须表达?在这里面生活久了,文章自然富有灵气。想在这竹亭中读小说,差的小说一定会现出原形,狐狸一定会露出尾巴

。记得有一天我在读一本小说,作者在竭尽全力地表达,而我已被套进去。突然身边多了一对情侣,他们在身边说悄悄话。每个字敲响在我的耳畔,说的都是生活中的趣事,可比我手中的小说有趣多了。于是我觉得手中的小说写得不高明,自己身边的生活更精彩,某一天自己也可以写出来。写小说不像媳妇熬成婆,倒是为写作而写作。自己还陷在其中,说苦中作乐。旁观者清,看他们生活一团糟,却在写破小说。写出来的作品自然干瘪,不耐人寻味。唉,我们越受教育,离自己的文学标准越来越远。跟风时髦写作

,却不能独辟蹊径。”庄盼盼像位过来人,大倒苦水。

“这一切要慢慢停下来,等待时间去检阅。”李亮轻轻地说道。

“花半生时间去寻找好小说,余下来的时间才可以从容地写自己的故事。”庄盼盼笑着说。

“我们每天生活在各种语言中,却写不出好的小说。也许是没有遇到令灵魂突然似遭受电击的语言。我老是觉得自己像一位乞讨的乞丐,在寻找语言的路上不停地重复着几句话,却期待着几元钱的惊喜。而我们的想像力却在日渐枯萎,自己莫可奈何。”李亮说道。

“这倒像你的风格,在阵痛中反思。也许那天会在某条熟悉的大街偶遇自己。彼时你可以问问自己,怎么发那么长时间费力寻找自己?”庄盼盼扮了个鬼脸,说道。

“选择与生活隔绝,却在闭门造车。是文学爱好者的通病。不过是谁都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捅破大部分人的作家梦随之破灭。大伙都已经习惯每天待在房中勤学苦读

,对考试大纲上要求背诵的东西,通吃。封杀我们的爱好之后,又在吹嘘理想是什么都无法替代的。”李亮说着不由心情激动起来。

“只有生活触发你的激情,你才可能发挥潜能,达到忘我状态。我们终究只是生活的记录者。如果对生活没有充沛的激情,其余都是白搭。现在我们一群人在西湖边,觉得日子过得十分有效率,每一分钟都未浪费。因为我们所有的触觉全部打开,主动地与西湖交流,希望成为至交。如果在大学,我会和你相遇并交流?宁愿待在宿舍睡觉,也不愿见到你们,因为你们让我没有激情。”庄盼盼那张好看的脸蛋傲慢地抬起,让李亮自卑不已。

“我记得上初中时偷看一本笔论,作者的文笔特好,让我如获至宝。当时觉得一年读不懂,就读十年。当时翻遍字典,囫囵吞枣地读完几章。作者从书法家的角度谈个性与创作的关系,谈得很自如,也引经据典,将一个复杂的事情生动地简单地解释清楚。我那时不知道我已慢慢地在寻找自己的个性,一直坚持到现在。”李亮说完不好意思地笑笑。

“个性与创作的关系,这可是很复杂的问题。难怪小妍说你一直在寻找自己的个性语言,像乡下唱山歌的也想在音乐的道路上有所作为。这让我觉得你真的大材小用,你去做学问定会水滴石穿,日后会成为一位著名的学者。光学会理论是纸上谈兵,实践出真知。你不写出几部长篇,你的个性只能存在梦中,谁都记得你面容,但谁又记得你的文字?”庄盼盼言辞恳切地说。

“我觉得自己像位农村中常见的自诩为无所不知的算命先生,竟然相信别人编造的谎言,并视为金科玉律。那些在我苦读了十年后逐渐理解的理论已成为教条,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的写作。我的性格挺像一位有事没事偷着乐的缺心眼的淘宝者,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捡大漏。注定我会翻过无数跟头后才相信世界上的宝贝就那么几件躺在博物馆的陈列柜里,自己眼前的是让无数盲信的收藏者打过眼的赝品。我丢掉常识,去相信别人捡漏的传说。自己学会制造瓷器并了解才是正确之道,但没人相信。写作也一样,唯有不停地写,消化掉累积的知识和经验才是正确之道。”李亮看着眼前不停地做圆圈运动地金鱼,轻声说道。

“大多中文系的哥们姐们太把写作当回事,以为写作神圣得赛过西藏的活佛。其实写作就是‘写’字当头,‘作’靠后。没有‘写’,‘作’只会似雾障让你迷失。幸亏电影横空出世才使得小说的功能削弱,不然持反对意见就会似亵渎神明被千夫所指。真是失去平常心,连猪八戒也被炒成男神。社会的大环境引导着人们的心情大起大落,他们甚至已经忘记置身事外是处理事情的最好方式。”庄盼盼的嘴角掠过一丝不屑,像是和一位智障在讨论。

成千上万条金鱼游动,场面蔚为壮观。其中大部分大腹便便,游人投掷的食物够它们饱食终日。它们只要充当好鱼的角色,表演好逗得岸上的人们开心就行。旁边的翠松弯曲着身子,树冠高大,像杯熬夜的咖啡,散发着孤独苦涩的味道。强扭的瓜不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大部分松树笔直的树干,高耸人云的树冠,还有阵阵的松涛声,而这里的以曲为美,更不用谈松涛声。曲里拐弯的小径,似诗人们复杂的情绪,不停地变幻

。看到鱼池北面有一家餐馆,旁边有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的里面种了几棵矮松,再堆上两座假山,可惜的是被圈起来。对于游人如织的西湖来说,这里还算凑合,应该是别有一番滋味。曲院风荷里的荷花池在远处朦朦胧胧,深夜或假日于音乐厅听钢琴曲,引得思绪飞舞。

他们想在餐馆小憩片刻,随便吃点。选了一张靠近湖水的桌子,坐下来。湖水太深

,看不到湖底的淤泥。两三只画舫停在远处的湖面上,让人浮想联翩。服务员递上菜单

,陈大海一看,贵得要命。老谋深算的他对服务员说,“刚吃过饭,想在这儿休息。你给我们上几样小吃,解解馋。”服务员应声而去。

庄小妍好奇地问老乡:“刚才和李亮唧唧呱呱聊什么?是不是在探讨深奥的宇宙问题?这小子老是犯二,狂妄地相信自己可以撬起地球,前提是花时间找到支点。若找不到,他自己愿意献身,充当炮灰。他的骄傲是固执地相信自己可以挑战别人并超越,老家门口耍把式的卖艺人面对他都自叹弗如。等到那一天你看到他那经过发热的脑神经高温洗礼的作品,你肯定已是白发苍苍。老是谈些形而上的理论,想法落不了地。我不知道是什么造就这样一位穷根究底的书生,喜欢夸夸其谈,从不怀疑光谈天是谈不出一部好小说!”庄小妍对李亮嗤之以鼻,说起来却声情并茂。

“梦想像梦中的想法,不能当真。李亮自然不用管它能不能实现,只要保持仰望的姿态就足够。要牢记赛场上数十名运动员中只有一位冠军。大赛委员会不是慈善机构,犯不着给每位参与者发块奖牌,而冠军的成绩比其他选手快几秒。要是发生在小说大赛上,后果是落选者失去继续写作的信心。面对强手如云的赛场,只有找到自己的特质,并发扬光大,让其他选手落后一大截。才像位赢家的模样。否则不伦不类,画虎不成反类犬。懂得这些道理,他不会再执拗地挤在文学这条羊肠小道上。”庄盼盼笑着说。

“做个本分人,不去想学业之外的事情。追逐所谓的理想,往往是画饼充饥。假如你有天赋异禀,早就出名。何必等到上大学,在大学谈理想是一群没有才华的学生聊以自慰的把戏。执著的文学爱好者没撞上好的老师加以指引,似盲人摸象,只会跌入万丈深渊。走对路,你就能看到曙光;若没走对路,一意孤行,只会越走越远,最后流浪街头。成为笑话。在我们身边这样的例子多得不胜枚举,小说的底稿若加以收购,足以塞满整座图书馆。其中是有写得好的,但与名家的差距太大。若想打动杂志社的老编们的心,你的小说看起来要似孔雀的羽毛让黑色的乌鸦相形见绌。在同一水平或更差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的。”何小志语重心长地说。

“编故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李亮适合编故事。不能从他的个性说他是骄傲,当一个人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创造力的时候,似树木只剩下枝干所以我们就对它的丑陋加以讽刺。当语言逐渐从个性的躯干上长出来,我们就会赞扬。用自己的语言编故事,会觉得自己对创造出的东西拥有专利权。写作语言是个谜,很多想学写作的大学生老想解开它,煞费苦心的收集日常语言,收效甚微。我们知道产生说话的冲动时,必须有事情发生了。打架,恋爱,登山,都会引起说话的冲动。而引起说话的兴奋点够不够料是关键

,它似一个触发器,可以触发你灵魂的深处或刚触及。我们现在的谈论好似监狱里的警察在分析一位罪犯的作案动机或他的心理阴暗面,要想著有成效只能与罪犯多次交谈并作出合理分析。稍有差池定会前功尽弃。”陈大海像位老大哥,一语道破天机。

“热爱生活的我们,渴望生命中的激情。爱过,哭过,痛过,恨过,这样的生命才完整。写作两字应该和训练两字联姻,空泛的理论只会害苦我们。战后废墟般的梦想国度,侥幸躲过话语轰炸的是几本日记。许多人多年坚持写日记,在语言的蛮荒丛林里找出一条小径。”李亮动情地说着,一边偷觑湖面上的秀丽风景。

“知道吗?我一直在偷偷写作,却害怕被父母发现。父母对我们写作感到不可思议

,觉得它是一个比贩夫走卒之流更不务实的行当。他们心中觉得文人都似明四才子,爱风花雪月,不走仕途。在农村走村串户卖艺的,文人的职业比他们高尚不了多少。骨子里他们觉得写作是歪门邪道。但我偷偷写作也硕果累累,不少文章已发表在报刊上。”

一直不说话的颜敏突然张口,让众人吃惊不少。

“在县城写作只发生在一部分人的生活上,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圈子。平常看不到这群人,要看到他们得带上高倍望远镜,才会看到他们的生活。看他们的作品,艰涩难懂,脱离生活,跟风时髦写作。奇葩的是他们写的都是颂歌,没人关注现实中的人们的苦难,所以写不出伟大的作品。而且他们无条件占有话语权,谁提出反对意见就是大不敬。”李亮不急不躁地说着,顺手抓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觉得郭晓的作品可以发表,他的作品写得挺像小说。无论语言还有结构都已告别模仿,只不过语言太糙,需要打磨。这小子原在物电系,宁可丢掉饭碗,转到前途渺茫的中文系混日子。”张建设耐不住寂寞,发出自己的心声。

“现在很多少年作家不毕于中文系,他们天赋尚存,感觉一来还会写作文。废话说多了就是啰嗦,每个人重复着同样的话让人如置身屠宰场。杀猪声千遍一律,屠夫耳朵听得起茧,就苦中作乐,说是黄河大合唱。在自然状态下,每个人都自发地善于表达自己,潜意识里讨厌啰嗦。可是我们的教育,告诉我们写作文要思想健康,不能用生活中的俗语,还有字数要达到八百。许多人违心地写出拖沓的文章,全似疲劳驾驶,写到那里算那里。写作的兴趣在这种训练下日渐疲软。我们吃到别人吐出的食物就反胃,可是那么多模仿的小说我们却看得下去!”庄小妍一张臭嘴,不依不饶地说到别人的痛处。

眼看几碟风味小吃已快消化,李亮叫来服务员,换上冰镇冷饮。

“小妍果然铁嘴钢牙,巾帼不让须眉。作家若能发现自己的语言,他的面前将是一片可以让个性自由驰骋的草原。许多人羡慕作家的自由表达,可是他们排斥生活,龟缩在封闭的圈子里做美梦。看过超女比赛,一位喜爱唱歌的山里妹却能成为唱片公司旗下的签约歌手,常人做不到的她们轻易跨越。我看电视上,那些著名音乐人倾囊相授他的经验,让她们很快找到自己的唱法。我一个外行,竟然也能听出前后的巨大反差。说明找到自己,可以让你脱颖而去。没受过训练,她们保有爱唱歌的天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歌手望尘莫及的。触类旁通,道理是一样的。我们待在小圈子里成不了材,反而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倒写出流传于世的小说。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懒人们的强项。没人愿意放弃优越的生活条件,去完成抓不到的梦。”庄盼盼有几分不屑地说。

“阅读习惯已受到挑战,小说阅读一统天下的局面已一去不复返。科技的发达让电视进入千家万户,看小说不再是唯一消遣方式。西方文学界早就意识到,他们在文学界发起一场反传统的堪比希特勒的闪电战速度的文学运动。当我们还陷在传统文学的淤泥里想找到一条活路时,西方已发起反传统的写作口号。宣告传统写作时代将成为过去,丧钟即将敲响。我们在清末无视洋人的坚船利炮,结果自然是挨打;我们无视西方文学灿若朝霞,无视拿着一本杜拉斯的小说阅读会超过国内所有的言情小说,其结果只会是中国的小说在世界销售量继续下跌。自视清高的我们翻出老古董,宣称N年前我们民族就已经有某某流派产生。这样我们可以枕着老祖宗的成就,不去阅读西方小说,并试着创造出更优秀的小说。老实说,我是一位西方文学的忠实读者,但我觉得这会使西方文学受辱;因为我是位文学观念上的激进分子,老觉得打倒一切够痛快!我这在写作上被剥夺权利的门外汉,原是不能多言的!在我没学会先锋写作时我的文学观念已墨守成规,拿到更好的先锋小说自然不敢碰。”李亮喋喋不休地讲道。

“受到追捧的西方现代文学作品,常出现在大学图书馆的书架上。想阅读的学生试着抽出一本,读后直呼过瘾!颠覆心中有关文学的所有观念,来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敢叫日月换新天。他们不仅是摆出先锋姿态,而是拿出炙手可热的作品。它与传统文学狭路相逢,勇者胜。西方现代文学作品让人们依然保持阅读习惯,不过小说阅读不再是一目十行。我们看到他们的作品,却看不到他们对写作的坚持。他们抛开各种言论,数十年坚持自由写作,这种誓与传统文学宣战的精神是我们无法学会的。我们不敢参与其中,因为风险系数太高。工厂生产出的半成品或报废品,扔在仓库无人知晓;成品问世世人瞩目,可是谁都记不起试验时损失掉的劣质产品。”庄小妍似个中人道出其中酸甜苦辣。

“我们错过的不是几年时光,错过一个写作的黄金时代。在信息传播速度快得每位拥有计算机的青年都似千里眼,世界每个角落发生的事记者第一时间赶到,然后发布在网上。网上图书馆可以让我们阅读到原来得费力搜寻到的作品,而我们若想尝试写作,可以发表在网上。快餐式的爱情,快餐式的阅读经验,冠之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若能在喧嚣中静下心,我们会拥有前人曾梦寐以求的阅读资源。同时若加入写作群体,会拥有丰富的写作经验。每一位热爱写作的人都可以在网上免费体验一把,无论自己的文字风格属于那种,写出的作品足以自慰。若我们是一位聪明的作者,就会巧妙地利用网络上的资源。让虚伪的崇高躲藏起来,我们需要的是人生理想的丰满。”李亮激动地说。

“外国现代文学作品成就似珠峰,我们若想攀越,首先得学会逃生的技巧。万一遇到突发情况,跑不掉,只会等若干年再被发掘。写作西方现代小说有一个漫长的孵化期

,甘苦自知。若无充分的知识储备和自我生存技能,混不了几天日子。成为散兵游勇,孤独地奋斗在生存斗争中的例子不胜枚举。见到新生事物,谁都想分一杯羹,可是消化掉吗?盲从或举步不前都不是上策,谁都期待登顶的那一刻。我阅读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就觉得他涉足的文学领域,是文学正在开垦的一块。他的小说《性的人》《个人的体验

》写得比西方小说更先锋,这给我们提个醒。先锋写作不只是瞎起哄,还可以更具先锋姿态。学别人的写作经验,不由自主地成为写作理念上的附属国。只有冲破理念上的樊篱,试水先锋写作才会似出门收东西不跑空。”庄盼盼妙语连珠地说道。

“邯郸学步,结果是丢掉自己原有的本事。我看国内几位先锋作家,差不多没才华玩下去,很长时间看不到新作品问世。粗人说硬道理,他们写的小说内容实在不敢恭维

,后现代的理念像一个垃圾桶,什么破事都往里扔。国外一大批作家写作,个人经验占小说内容的主要部分。西蒙的代表作《弗兰德公路》,杜拉斯的《情人》等都是绕着弯子在叙述宝贵的个人经验。西方现代写作更关注私人化写作,这样你才能准确把握自己的意识。国内的作家不费劲就偷学到,开心得要命的他们不加筛选,写出来的东西就似夹生的食品,难以下咽。”陈大海忍不住说了一堆。

大概是晌午时候,窗外的阳光似如火如荼地盛开的繁花,自顾自地照射着湖面。

“富庶的鱼米之乡,生活在其中会觉得此生不虚度时光。我们A师大说是有个人工湖,可那都是情侣约会的去处。大家知趣地离开,让一湖水成为照片上的记忆。我喜欢读旅游杂志,觉得生活就应该游过名山胜水。天工造物,让自然的面目迥异,每一次出行都是会增加生命的厚度。懂得自然的力量远胜过人力,我们就学会显得柔弱。用砖头传承的历史记忆,不可避免地带有古人的审美观。和思想更具理性的古人对话,我们会觉得现实太浮躁。传统文化的魅力在于时空的转换,让你穿越回古代体会彼时之生活。但是现代人复杂的情感用古代人的思维去理解是适得其反。用更现代的思维方式去解释现代人的复杂情感,才会跳脱出旧思维的窠臼。连我这样的土包子都觉得西方文学名著让人读之而后快,尽管费时很久,但我觉得生活在我面前逐渐安静下来。浮躁的生活在他们的笔下变得驯服起来,我们是生活的主宰者的身份浮出水面。”何小志娓娓道来。

“西湖的水油亮透明,水里生长着各种水草。让我想起李清照的诗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病态的青春在如镜的湖面裸露无余。金黄的夕照下,在西湖边的木椅上,我回忆名人们的诗篇,觉得自己辜负了老天赐予的性灵。我试着在苏堤上寻找李清照、徐志摩等人的足迹,希望能感受作品上的意境。许多游客觉得我在作秀,其实我的心思在时空中穿梭。想到自己的理想过早夭折,我试图通过与古人对话。我经常写诗,无意为之,灵感来时写一首。诗稿差不多够一本会议记录的厚度,但是我不想拿去发表。自己涂鸦,权当是附弄风雅。就当它是我在西湖边游玩时做的心灵记录。时间一长,我逐渐对西湖休闲的方式感到理解。毕竟它是大家的,人们在游玩时会各有所获。其实在名人待过的地方站立,会觉得自己渺少得时空不能记忆

。你在宇宙中似粒微尘,划过无痕。那种感觉很现代,沧桑之感呼之即来。年少的自己对写作的执著,一想不免很悲催。在山清水秀中成长的我狂妄地认为课本中的文章比不上早上的晨曦,俯瞰那群山环绕田垄纵横的山间平原觉得美轮美奂。一路磕磕碰碰却写不出锦绣文章,却迷恋上武侠小说,让钢笔很少与方格亲吻。到上大学时,自己的视野开阔,可是表达的冲动再也不如当初。”休假时常随父亲来杭州的李亮,对西湖的感情渐渐变浓,他说来很动情。

“西方现代小说写出现代人真实的生活状态,所有的流派都是现代生活的一种表达方式。我们生活在现代,自然是生活的感受者,无论是爱情、战争、家庭都是素材。刚才李亮的感受就很现代,他试着与古人共鸣时,仍然解释不清自己写作的冲动为何像被阉割掉。彷徨,无助,孤立无援,这些复杂的情感就是西方现代小说表达的主题。传统作家表达的方式总是搔不着痒痒,隔靴搔痒让现代生活中的人们很无奈。想倾诉的人们需要一种全新的表达方式,写出来的作品足以让我们找到心灵的归宿。日新月异的变化足以让传统文学的表达方式失灵,无法从中找到心灵的坐标。当一座老城被夷为平地,在废墟上建起高楼大厦。我再也想不出有比这更让我心里失重,觉得岁月似吃了灵丹妙药,返老还童。在时代的巨臂之下,我们残存的历史记忆只好做出贡献,为后人造福。当有一天我们生活在新建的楼宇间,偶然想起脚下是曾经的老城,我们是不是会很自在

?西方小说一大批作家敢于放弃传统小说的写作方式,让感觉统领小说,若古筝曲《十面埋伏》,激越的琴声清丽且酣畅淋漓。从传统的表达方式中突围,写作这个行当才会历久弥新。”庄小妍不动声色地说。

看餐馆里只剩下他们一桌,其它桌已更换人。搬动座椅的声音接连响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几个人站起来,准备离开。

“西方现代文学可以使我们这群人对理想实现翻盘。沉浸在传统文学的语境中,写着违心的小说;早已皈依我佛的天赋,惶惶不可终日,像一支暴跌的股票连反弹的机会都没有。我们中文系这群信教徒,狂热地膜拜各个朝代的文人。可遗憾的是这种膜拜竟使我们表达的欲望成为众人吐槽的对象,因为我们写的文章被冠以‘新八股文’的头衔

。一时间众说纷纭,个中人倒成为舆论的旁观者。众人在热议,这场天赋消灭持久战中谁是幸存者,他的天赋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关注这其中的一小部分,一场联欢后再加以媒体炒作、市场运作,滚雪花球般的钞票就赚到手。其他人只能在沉默中死亡。我们这些想出类拔萃的学生更需要西方现代作家的反传统精神,我们需要在沉默中爆发!平铺直叙地写故事是我们多年养成的习惯,渴望是真实故事且曲折离奇,但永远出不了彩。无数的写作者的写作习惯被训练成似单向行驶的骑手,远方或更远的地方有风景吸引着我们,停不下来。于是我们像丰收季节的农作物,价格暴跌。打开感官写,或似西方作家打破传统的叙述方式在小说中注入新的活力,我们要写就要写得似西湖湖光潋滟,鱼类众多,船只徜徉其上,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要有大气魄,才能突破原来的自己,因为你更多的‘痛点’会暴露无遗。”李亮说着,众人已走出花港观鱼。

堤上人流如潮,身着各色服装的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往前暴走。就差没有迈着整齐的步伐,他们走过似疲惫的生活一晃而过。李亮走在高出一个头的庄盼盼身边,陈大海和曹飞飞被人群挤到后面,庄小妍和何小志紧随其后。

人声嘈杂,背着行囊的旅客在玩自拍。自恋照让自己相信曾经拥有过西湖。身材高挑的庄盼盼惹得大叔和宅男们的眼睛忙不过来,他们在猜测她身边的渣男是他的男友还是保镖?庄盼盼自信地仰起脸,让微风掠过脸庞。

“校花,在这富有人文气息的繁花似锦的苏堤上谈生活中的龌龊事,真的有电脑中毒后重装系统的感觉。原来我们在大学为之魂牵梦绕的理想,如此不堪一击。我们的灵魂竟成为大自然的俘虏,所有的努力比不上在西湖呆上几天领悟的多。有哪部小说的描写比得上西湖的美景?移步换景,这个成语我是深有体会。看到情侣坐在堤边的木椅上喁喁私语,我突然觉得整个湖面生动起来。虽然他们早已心有灵犀,但我相信故事中的白娘子和许仙相遇在断桥上时一定是一段浪漫邂逅。”李亮羡慕着情侣,冲动地说。

栖霞岭慢慢呈现于目前,玲珑的保椒塔矗立在一旁。锁澜桥在前方,桥上的石狮子在翘首以待。庄盼盼听到李亮的话,心里觉得真碰上一奇葩男,风景里也在思考人生。

她本想置之不理,但看到学弟一脸期待,脱口而出:

“小帅哥,你真的有修养!我都快感动得流泪,要不我倒追你!?反正我正闲着,他们在后头不会听到。你是不是想体验情侣坐在西湖边聊天的感觉?学姐不吝啬,来一场感动天地的热恋如何?不然错过了好风景。”

李亮一愣一怔,可是这木脑壳居然相信了,说,“锁澜桥下面有个好座位,要不休息一会。不骗你,我以前常去那里独坐一下午。真的会发生时空错觉。刚好他们还未到达,我们可以去那边等。”

庄盼盼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提出请求,心里“咯噔”一下,又想这么多游人,谁注意他俩!

李亮走到椅子边,让校花先坐上去。自己才端坐在一边。花港观鱼就在一边,湖水弯弯曲曲环绕着。对面翠山高耸,有小亭立于山顶。一湖碧水在眼中若时光浮现,轻盈荡漾,恍如隔世。青石拼就的岸边,深可见底的湖水中似云雾缠绕的水草,时有大鱼游动。旁边几株古树旁端坐有几位钓鱼的老汉,屏息凝神。有一次李亮曾见到一位老汉把一条重达三十斤的青鱼拖上案,耷拉着放在电瓶车后,疾驰而去。就是这些鱼类把水质清理干净,它们是湖中的清洁工。

庄盼盼坐下来,看到对面树木苍翠可爱,环绕湖边生长。想它们应是森林中的贵族

,不分昼夜,静看湖水。她想我们的生命没有眼前的树活得随性。右前方的几层白色小塔,似一根白色的莲藕扳直,还带着水里的湿润;又似一位恪尽职守的将军,不舍昼夜地守护着这片好风景。眼前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真是“天光云影共徘徊”。湖水清澈见底,似深潭一般静待千年。水里招摇着不知名的水草,绿得发黑。鱼儿自由频繁穿梭其间,让水域活泛起来。庄盼盼恍然如梦,想难得我已中招!面前的这块水域,生态链没被破坏。西边群山耸立,一带翠嶂,在湖光的反衬下更为苍翠。

李亮先开口,说:“校花,坐在这里有没有尊贵感?在这里坐下闲谈,你会口吐莲花。我曾经想在这里获得灵感,可惜的是人老珠黄,连神仙也不帮我。每次似有所获,但灵感不知所踪。”

“看情侣坐在一起,他们说话吗?早被眼前的风景灌醉。他们用最舒服的姿势休息

,不像你这话痨,嘴里总是喋喋不休。爱情就在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状态下走向永恒,千言万语都是多余。写作不是一样吗?每天谈来谈去,不付诸行动,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吃空饷,说的正是这种做派的人。所以,人们不允许你加入写作圈子。”庄盼盼从容地说道。

“看来我真似吹大的梦幻,越吹越不着边际。图什么?图那几篇酸掉牙的文章?我想不是。我向往的是一种自由的生活状态,可以在工作之余发现生活中的趣事。热爱生活,热爱理想,热爱青春,热爱一切值得为之奋斗的事情!可是我的努力却适得其反,

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应该多和你们来这里坐着聊生活,然后慢慢感悟。越自然的状态,越超脱的情境下,我们才会发现存在着的自我。看眼前的湖水,历经千年的时光,越发清澈透明。坐在这旁边,会觉得是一种奢侈

,像听森林中的百鸟争鸣,每一声啾唧都会让灵魂尖叫;再不就似嗅到金黄的油菜花随微风送来的阵阵香味,沁入肺腑;或者似和热恋中情人依偎在一起,说着傻话,亲密的黏在一起;一曲悠扬的笛声在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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