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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歇云堡 21(1 / 1)

?只见方奉客浑身透湿踉跄撞进门来,倒地禀道:“贼众营寨尽拔,沿大路奔东撤也!奴才追了许几里,确信后才急忙返回!”

端木弘基“哦——”一长声,遂沉吟不语。伊诺尔起身问道:“看来我这便要连夜跟去!”

端木弘基侧目向方奉客喝道:“再探!天明返回再报!”方奉客忙起身低头出去。端木弘基起座按住伊诺尔又挽回座上,一面回头对刘奉仙道:“你去南五房安置少侠寝卧,不得怠慢!”刘奉仙“喏”声甫落也出门去了。

复撩衣回座上,端木弘基嘿笑一声,侧了身形轻语道:“少侠不必心焦。天黑路滑,贼众纵是通宵夜遁,量也走不能远,明日辰牌之前定然歇宿。待明晨策马相追,也可得及。今夜暂款留一宿,养足精神再追不迟。何况弘基尚有几件珍贵物什还请少侠回转山门之后奉与至尊及尊师师叔等,这厢厝办仍需费些时候,待得天明之前便可备妥。于此两宜,请少侠万莫推辞。另外,明晨奉客回来也有图纸细画,路上山川地理无不毕现,交与少侠,更宜事体了。你说不是?”

伊诺尔初时还疑端木弘基如此置其女安危于腹外,待听罢此言,竟条缕明晰句句在理。因愧道:“堡主深谋,小子不及。只是那物什,路上颠簸甚有不便。盛情固是殷重,我看还是行路方便为要,不带也可。”

端木弘基摇头轻呵道:“少侠生分了!若论起辈分,拙荆须称尊师为‘师兄’呢!如此来计,少侠还是我的半个贤侄儿呢!弘基久居荒僻,上次仓促拜见至尊竟无物可奉,心下大是惭愧。恰逢少侠下访荒堡,正好弥补我先前的过错,于心少安。请少侠再勿推辞!”末了,语气竟大见责备之意。

伊诺尔心下甚疑,因问:“尊夫人原来也是沧浪派的啊!小子在门时浅,竟从未听师祖及师父提过此事,这可奇了?”

端木弘基哈哈大笑:“贤侄儿,如此重大干系,愚叔岂能与你戏言之!待你回山,一问便晓,看我是不是言出无状。”笑声兀自不歇。

伊诺尔心想:或者干系机密,我更事又少,故不得知,也许是有的。正自揣摩,却见刘奉仙进门禀道:“伊公子寝卧已安置妥当,请主人示下。”

端木弘基道:“你引公子前去,务必尽心侍奉,寝下了再来禀我。”又一面对伊诺尔柔声道:“寒舍粗陋,区区衷款不能尽备,请少侠早些安歇罢!”说着便起身抬手相送。

伊诺尔拱手道:“堡主何必太谦!盼早日尊体早愈,赶来救出岑儿。也请堡主早些安寝,咱们明日再见。”说罢转身随刘奉仙来到南五房。

此屋就在隔壁,倒也近便。屋内寝卧陈设却与南四房发号施令之铺张陈具大是迥异。待浣足之后,刘奉仙欠身道:“便请公子安寝。夜间更有奴婢待命,一唤便至。我这就退下,不多叨扰了。”伊诺尔道“多谢”,见刘奉仙退步带门而去,这才宽衣就烛吹灭,又将小紫电置于榻里,一时卧下不提。

刘奉仙出得门来,早见远处廊下端木弘基负手背面而立。两人见禀见回,才前后悄步穿廊远去。转了几个弯子,穿过一道垂花门,来在一处花圃前面。时风吹云净,叶雨滴残,声不可闻,而更有月色皎洁。两人细语如丝说了番话,才各散去。

南五房中,月色微洒雅阁深帐,又闻依依檀香。伊诺尔晚间与铁刀门力战多时,此际更觉身沉懒动,至亲无如衾暖帐凉。先思忖着岑儿未救,却百思无虑;后觉身如一羽,缓缓坠入无边海里,竟自朦胧睡去。夜深凉气转寒,穿窗棂过纱帐,散于帷内,沁肤如霜。因又紧扯锦衾严遮腹上,渐觉四体暖涌,舒适无方,目自仍闭,又熟睡过去。

忽闻鼻尖有异香,心内大惊。睁开两目,天光朗朗,刺不能睁。心呼“过也”,翻身坐起,掀衾而下。猛见帐前人影晃动,心陡一抖,又见一双纤手钩起纱帐,眯眼是一女子,已细腰跪在左侧床沿之下,举袜以待。伊诺尔喝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卧榻!”暗里反手去摸那口小紫电剑也。

早又见一女子捧赤铜脸盆也在床前跪下,两人齐声答道:“奴婢笠筠、笠莲侍奉伊公子起居,不想却扰了贵安,万望甚莫怪责奴婢!”

伊诺尔大惊失警,心思自己也有十几年警睡防敌的历练,竟对眼前二人何时入室浑然不觉,因更恼恨自己大意。若在师侧见闻,早见苛责也!听闻语意,却似端木弘基委派而来,因问道:“是不是你家端木堡主委命来的?”左手却暗自摸不到那剑。

左侧那女子正欲抬头说话,右侧的女子却抢白道:“哎呀公子大人!真是一言看穿,我姊妹二人俱是委了命来呢!”

这才细审二人容妆,皆是淡粉打扮,衣青是仆。领口鹅黄内衬,更显面白。左侧女子口称丽云,颧骨略显,讷口不语,这看过去,她又低下头。右侧的丽莲脸面稍圆,嘻嘻带笑更见酒窝,眼尾飞纹,两目汪汪,不住往自己脸上盯瞧。那一盆水,晃晃见波,更是腰肢都颤笑得水起。

伊诺尔作色道:“既来侍奉,安敢挪动我的宝剑?”笠筠却将袜举起捋至胫围,两手冰凉又将他的麂皮登云履各个穿在脚上,并不说话。笠莲笑着答道:“公子睡得好闷,一无所知。我姐姐说帐内卧剑终究与主人不大吉利,所以取来放在桌上。帑,那不是?”伊诺尔顺眼瞧去,确在窗前案几之上。

伊诺尔探手洗面,因问道:“你说委命而来,却是何意?”

笠莲又答道:“哎呀是端木先生怕主人路上颠簸寂寞,所以派我二人路上解闷儿。说若到了沧浪,放我俩活命也未曾可知,只要路上侍奉得好才有此路。不然定然把我们‘咔擦’了啊!姐姐说,是也不是?”

伊诺尔才把面巾丢进盆里,却惊见左侧这女子已是泪水汪汪,语不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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