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诺尔道：“王真人常在宁海修行，极少它往，而尊师行住却在河北，彼此不知新闻，想必也是有的。”
马九衡道：“正是。家师与王师伯虽有同门之谊，却素少来往①。至于王师伯前往大同府，恐另有蹊跷，未必如弟所言如是寻常。”
伊诺尔忽有所思，道：“听希诚师弟说过，他祖籍在山西，此去寻亲亦未曾可知。”此时那周再康不等人劝，已自饮得醺醺若乏，因嘲道：“希诚师弟！希诚师弟往昔遭遇，却是我所不知。只是听师父说过，他哪是什么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是赚取师祖爷爷的怜悯罢了……”
正在说着，见外间进来男女年青一对，看打扮是说唱卖艺的，各拿着渔鼓筒与竹简低眉顺眼的上前来拜：“奉大爷的请，奴家二人今来唱一段小曲给大爷助兴罢！”马九衡尚未答话，却见周再康喜弄眼眉，道：“来得恰是妙极！看模样只是会唱道情罢？却也在道爷爷眼前卖斧子？”
那女得低首道：“不敢，有道是好曲儿正宜好人听，卖斧子却万万不敢。”周再康听得哈哈大笑，心以为是马九衡预备的，因向他问道：“马道爷点什么曲儿听？”
马九衡听得此问，心却以为是他二人来前就预先叫的，道：“凭他什么拿手，只管唱来便是！”
那二人听了对答，如得了令般，当即摆了个开场仪，唱了开场白：
【“昔人已乘黄鹤去，楼高不见章台路。
劝君更尽一杯酒，觉来惆怅消魂误。
自家汴梁青城住，先世教坊在皇都。
谱成道情三首曲，觉人觉世省来处。
遇得青山绿水，逢着知己佳偶，
聊以消遣，莫思别绪。”】
这开场白甫一唱完，周再康便抚掌激赏起来，因凑近问马九衡道：“听这音声，到是有些文化。”马九衡颔首不语，且听他二人往下再唱。
其一曰：
【昆仑客，渡弱西。自逍遥，尘世遗。瑶池会逢群仙乐，飞琼舞袂日淹西。青鸾偏翔松郁郁，紫霞斜坠岚依依。回眼看，尘世里，车如水，逝如斯。】
其二曰：【瀛洲客，住仙山。烂柯枰，流霞盏。朝游北海暮苍梧，六驾白螭任回环。过得罗浮看红云，来在王屋叹移山。拨云雾，闹市看，愚公老，生几番？】
其三曰：
【天上客，须弥居。日轮沉，月轮徐。赤乌玉兔眼前转，天上一日百年余。梦里醒时都是客，言中曲外尽归虚。开天目，观阎浮，分了合，离了聚。】
三首唱毕，三人纷纷叫好。伊诺尔大为感慨，因对二人道：“可惜希诚师弟不在，这类逍遥游仙的曲儿，他本是极爱的。就算填词，恐也能呢！”周再康听了却自撇嘴，伸手腰间要取钱。谁知不待等与打赏，那唱的男女竟谢场道“福”，双双款款退步而出。周再康正引颈前看，忽见阁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番僧，身后一个吐蕃打扮的仆从，那番僧目送唱道情的离去，这才回头双手合十，言辞流畅向里间彬彬问讯：“贫僧特命奉献道情三曲，正来为三位饮酒的道侠助兴，让方家见笑了！”
三人闻见都是一惊。伊、马二人偏掠见僧后的仆甚是眼熟，仔细看时才确是先前扭送的偷书那贼。周再康眼里哪有仆人在，却另有一段纳罕，口中啧啧，似赞似叹，心内却想：适才澡堂撞见的这番僧不想汉语竟这般娴熟流利，当真称奇！
【注①】王处一与郝大通曾一起在铁槎山修行，因郝大通不太用功，遭王处一批评。一年余，郝大通辞别铁槎山离开王处一，前往终南山王重阳墓地，欲同马、丘、谭、刘四哲一起，为师守孝三年。从此后，历史上没有王处一与郝大通来往的记载。详见笔者博文《郝大通和谁红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