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将军哭了一阵,止住悲声,抬头对我们几个人说道:
“鱼任,雷展,子焰,你们三人虽是我的下属,多年跟随于我,就如同至亲兄弟一般,今日那使臣带来的锦盒内,必不是那不死药,大约便是毒药,想是赵高等人知道我有你等五个亲信,我若不在了,你们必然会寻机报复,故此给了这六个锦盒,我心里清楚,那是让我安排你们和我妹子的,但你们与我就如同手足至亲一般,我怎可害了你们,只是这御赐之物,自当交付你们手中,任由你们自己处置,便也不算违了圣旨,鱼任,雷展,你二人各自取走一枚,余下的交与子焰,来日由子焰转交熊布和南宫二人。”
我们几人听从了上将军吩咐,含泪分了那几个锦盒,上将军又说道,朱雀,你去备些酒来,我和几位贤弟饮上三杯,以慰离别之苦,却听蒙葭哭着说道:
“大哥,您能不去咸阳吗?,二哥已然身故,大哥怎能忍心撇下小妹一人?”
上将军苦笑一声:
“阿葭,你二哥的本事你是知晓的,他在咸阳若想逃离,无人可以阻挡,定是他为了保全我家几代忠名,舍了自己性命,阿葭,自我们祖父蒙骜公直到我与你二哥,为大秦出生入死已经有三代。我统领着三十万大军,虽然身遭囚禁,以我的势力,纵然不做反叛之事,也足可以自保。但是大哥深知,我应守义而死。我之所以这样做是不敢辱没先人的教诲,不敢忘记先皇陛下对我蒙家的恩典,更不能让你二哥白白身死啊。先辈几世忠名,岂能毁于我手!”
朱雀此时已经取了酒来,我上前给众人各自斟满了一杯,上将军一口饮下,说道:
“子焰贤弟,我去之后,阿葭和幼子蒙原就托付给你了,望贤弟与妹子好好过活,莫要负了我之所托!他日你们若去咸阳,尽量找到你二哥尸骨,迁回祖籍齐地蒙山县,你们带着蒙原,就留在蒙山,做个田间山民,安享田园之乐吧!”
我痛哭流涕,连忙伏地应允,上将军又说道:
“子焰,我近年作的一首曲乐,名曰菊花吟,我已然记下了乐谱,就放在案头木匣之中,你可取了乐谱,留作纪念,那秦筝中藏的宝剑,本是你的家传之物,至于你的身世,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或许他日会有分晓,众位兄弟,今日就要分别,且听我弹奏一曲,以作别离!”
说罢,正襟而坐,手按秦筝,琴弦随手指跳动,琴声缓缓而起。。。。。。
只听那琴声时而哀怨,便如泣如诉,时而铿锵,似万马千军,时而如龙吟虎啸,声动梁尘,时而似高山流水,婉转悠扬,弹奏间,蒙葭随琴声唱道:
蒙氏秦将,内史忠贤。
长城首筑,万里安边。
绝地何罪?劳人是稥。
呼天欲诉,三代良然。
菊有佳色,露缀其英。
玉律秋暮,九月金精。
残烟雨细,尔满门庭。
径吐幽丛,霜坠碧空。
兄弟良臣,有冤莫申。
自择风霜,不怨他人。
花残叶落,未道功高。
金甲满城,群鸦归巢。
蒙葭歌毕了,掩面痛哭,上将军一曲奏罢,举杯满饮一盅,仰天长叹道:
“蒙恬如何得罪了上天?竟无罪而被处死?”
沉默良久又说道:
“我总觉自己没有罪过,想我西起临洮,东到辽东,修筑长城边塞,挖沟渠一万余里,通九原,做直道,截断无数山脉,填塞多少深谷,这其间不可能没挖断地脉,触怒神灵,这便是我的罪过呀,如今上天责罚,我。。。。也该去了。”
说罢,抽出随身长剑,横剑自刎。。。。。。
我们本以为上将军要跟随使臣去咸阳问罪,却不曾想会有这样的突然变故,想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晚了,蒙葭大叫一声,蓦然昏厥倒地,我赶忙叫来仆从女佣救护蒙葭,自己却和三哥四哥伏在将军尸身旁边,放声痛哭。
哭了一阵,却听三哥鱼任说道:
“上将军,鱼任是个粗人,却也记着上将军对我的大恩,如今无以为报,既然那皇帝赐了毒药让我死,那我就死了,变作小鬼,去那阴曹地府服侍将军吧!”
说罢,竟然取出锦盒中的药丸,吞了下去。我正在惊愕,却听雷展亦说道:
“三哥既然去了,唯恐一路孤单,雷展愿与三哥同往,途中也好照应!”
说话间,也取出了盒中药丸,吞进了腹中。我心如刀绞,有心随他们而去,又牵挂上将军临终所托,只得哭道:
“三哥,四哥,你们好糊涂啊,上将军虽然故去,还有公子需要照料,你们这样走了,却叫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好生为难!”
雷展凄惨一笑:
“五弟,你自在阳世间照料夫人与小公子,是为尽忠,我与三哥二人跟随上将军去地下服侍,也一样是尽忠,只是不同道路而已,兄弟你身担重任,日后多加辛苦吧,咱们弟兄来世再见!”
说罢闭目等死!
我心中凄惨,却见蒙葭已然醒转,我忙将鱼任二人之事告知了她,蒙葭也是更增伤悼,过了片刻,只听雷展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七窍出血,已然死去,我们几人又是一阵憾哭,哭了许久,却发觉三哥鱼任如同平常一般,并没有丝毫异样,我心中疑惑,蒙葭却说道:
“子焰,这狗皇帝给的毒药定有蹊跷,你且收好了,日后再做理论,眼下事情繁多,你快去唤几个军士,抬了大哥尸身,叫那阉奴使臣验看了,咱们也好装殓了大哥与雷展将军,回归上郡安葬。”
我唤来几名士卒,抬了上将军尸身,却见三哥鱼任依旧无恙,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