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已在,人也在。”
他已盯着扬天啸,盯着扬天啸脸颊上冰冷的肌肉,竟没有一丝抖动,没有一丝异样的神色。
扬天啸也盯着他,盯着他掌中的剑,剑并未出鞘,那种手也并未离开剑柄。
握住剑柄的那只手依稀没有一丝抖动,依稀在等待着出鞘。
无论谁都可以看出那一剑随时都可以出鞘。
出鞘一剑势必是夺命的一剑,致命的一剑。
苍穹已完全漆黑,令人寂寞、寂寞而又作呕的漆黑。
屋里的火盆剧烈燃烧着,远远的燃烧着,一丝光亮也照不过来。
可是这里骤然间已有了光。
剑光。
剑光飘飘,一条影子已飘了起来,飘向无生。
无生不动,仿佛也懒得动,也许还没有到动的时候。
无论是谁都知道,只要他还活着,他还可以石像般挺立着,就可以动。
只要一动,那杆枪必然会沾满鲜血,必然会将对方杀死人枪下。
剑光飘动,骤然间已被火光活活包裹,包死。
剑光已活活被烧死,就停在无生不远处剧烈烧着,握剑的人也剧烈尖叫着,这尖叫声仿佛是雪地里掉进猎人陷阱里的野兽,说不出的凄厉而惨绝。
尖叫声飘飘,一个人梦游般停在无生的边上,手里赫然握住一个酒壶。
杨晴忍不住惊叫了出来,“是酒鹰。”
酒鹰赫然已出手。
酒鹰已微笑。
他凝视着尖叫的人仿佛是戏子凝视着台下关注,仿佛很骄傲,很自豪。
这杰作的确该得意。
不是对酒有一定认识的人,不会有这么致命的一手;不是对酒有多年的情感,也不会有这么致命的一手。
可是他脸上的得意之色忽然已消失不见。
就在另一道剑光下消失不见。
剑光飘飘,清风子躯体上那火焰缓缓已被卷走,活活的卷死。
剑“叮”的入鞘。
人已到了一丈外,清风子已活活变得漆黑,比夜色仿佛更黑。
他已昏迷,那只手依稀紧紧的握住剑柄,剑并未入鞘,寒光犹在。
无生叹息不已。
好一口武当之剑,好一个武当七子。
森寒的剑依稀残留着杀气,杀机。
无论是从剑客的剑术考究,还是这口剑此时的剑意考究,都足以说明,武当派不愧是剑术大派。
剑缓缓已入鞘,人依然没有走,盯着他们。
酒鹰也盯着他,因为能将他释放出火焰卷走的剑并不多,实在太少了。
无论握剑的是人是鬼,都值得他尊敬,值得他敬仰。
他尊敬、敬仰的仅仅是剑术,不是别人的,这好比是戏子敬仰的是钱,并不是台下的什么人。
扬天啸盯着那口剑,盯着那个人,“剑气吹花,寻欢子?”
寻欢子点头,不语。
“那是口好剑。”
寻欢子不语,也不动。
“握剑的手更好。”
寻欢子不语。
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手,那杆枪。
他实在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稳定的手,不但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这只手不该出现人身上,有血有肉的人不该有这么样手。
他甚至都可以感觉到清风子那一剑已刺到他的胸膛,完全已触及到胸膛。
是什么理由令他有如此镇定?
难道他真的是枪神?枪中之神?
杨晴静静的盯着寻欢子,漆黑的一团,仿佛是锅底,漆黑而死寂。
刚刚那一剑的锋芒她也完全感受到,似已被那一剑森寒的光芒所冻僵,已完全僵硬。
她盯着无生,忽然觉得这人仿佛真的有很大毛病。
喜欢刺激的毛病,这不但是他的毛病,也是他的享受。
令人惧怕、发疯、崩溃的享受。
杨晴盯着石像般一动不动的背脊,好像去问一下他,为什么不出枪?
那一剑岂非差一点要了他的命?
短短的交手,短短的已远离,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盯着。
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并不是没有话说。
因为没有话说就是话的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决斗,就是拼命。
命已拼过,人已交手。
这岂非就是该到结束的时候?
寻欢子盯着无生,盯着那只手,那杆枪,目光没有一丝移开过。
“你就是枪神?”
无生不语。
“你的手为什么不出枪?”
他忽然很想知道,是不是还没到出枪的时候?那一剑是不是不配他出枪?
无生不语。
手也没有动,枪更没有动。
额角的冷汗已滚落,寻欢子并没有擦,似已懒得擦。
“你是不是真的成神了?我不信。”
他不信,却并没有尝试,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躲过那一枪的致命一击,夺命一击。
无生不语。
石像般挺立着,石像般不语。
空空洞洞的眸子没有一丝情感,也没有一丝惧怕,更没有一丝怜惜。
没有风,不远处一片冰雪悄然从枯枝上死死的跌落,落到地上,骤然间变得粉碎。
没有人看见它碎成什么样。
夜色更加漆黑,更令人寂寞、空虚。
天地间寒意更令人厌恶、作呕不已。
火盆里火焰渐渐没有那么剧烈,依稀极为温暖、极为温暖。
柳销魂娇弱的凝视着他们,她只能静静的凝视着,不能做别的,眸子里那种怜惜、同情在夜色里看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离他最近的就是扬天啸,他雪人般倚在门边拥抱着剑一动不动,似已真的变成是雪人。
雪人不会动,他却会动。
瓦片上一片积雪忽然飘落,这是他忽然走开了,恰巧躲开了那一块积雪。
他转过身,眸子就变得说不出的温柔。
柳销魂凝视着他,已现出了笑意,“你们......。”
“我们在看雪景。”
柳销魂点头,默默的转过身,坐到火盆的边上,静静凝视里面摇曳着火苗。
这一切都显得极为正常,极为安详。
可是很多以外都隐藏在这极为正常、极为安详之中,只是很少人能明白,很少人发现而已。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叫意外。
柳销魂轻抚了一下发丝,头上似已有什么东西掉落,然后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一切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都显得极为安静。
她抬起头忽然看见一个人在向她笑着,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柳销魂骤然间已飘了起来。
痛叫声刚响起,骤然间已消失,这人骤然间已到了几丈外。
停在寻欢子边上“得手了,该撤退了。”
这个动作实在太快,也实在太意外,意外的令所有人吃惊不已。
他们三人骤然间已飘走,骤然间已消失。
酒鹰尖叫着梦游般不见,梦游般向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