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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夜话

“什么!”福临“腾”的一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声色俱厉道:“你,你再说一遍!”

吴良辅吓地连连磕头如捣蒜道:“启奏皇上,江南学生尤侗,六日前辰时已被发现死于国子监舍内,没……浑身上下没一点伤痕,不像凶杀也不像自杀,就这么……死了……”说到这里,他的冷汗已经在地上流成了一片。

福临涨红了的脸却忽然有些缓和,问道:“毫无痕迹?”

吴良辅见事情有了转机,忙奏道:“确是毫无痕迹!老奴恐下面人不仔细,适才亲自跑去看的!只是尚未查清,皇上也一直没有再宣他进宫,所以老奴没有立即奏上……”说完满怀希望地看着皇上,希望能听到些不追究他的好消息。

福临深思了良久,忽然发现自己就这么站着不甚雅观,便坐下道:“传朕旨意,尤侗死因不明,着有司详查。下去吧!”自己心下也不指望能查出什么来。

尤侗死了,若不是前朝遗臣怪他阿附朝廷便是因为他为董鄂妃画像招惹了后宫,所以一幅画像没完便遭了毒手。若说尤侗是自己好好死的,便是说破了大天福临也是不相信的。不管是福临还是其他人,谁也不会知道尤侗其实在进宫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其实就连林小卡也有些想不通为什么颜玉菲要借尸还魂的先以尤侗名义进宫来一趟,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她也颇有些费思量,不由得怪自己没有早问颜玉菲,不过问与不问,究竟也无甚大碍,总之最大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

而消息传到董鄂妃耳朵里后,却又有了和旁人不同的反映。

董鄂妃看着那半幅画作,已经小半个时辰没有说话了。

直到皇上亲自问她,董鄂妃才惨然道:“皇上,莫非和臣妾有了些牵扯的人,都是这个下场么?”

“都”是这个下场么?

福临忽然觉得这句话很难回答,可是他也实在想不起来,除了尤侗之外,还有谁有过什么很糟糕的下场,所以皇帝的脑子也是一团糊涂。终于董鄂妃还是强作欢颜,皇上很高兴,其他人很别扭,侍候两人上了龙榻,众人便纷纷告退了。

“小卡,你有没有觉得娘娘的话有些奇怪啊?”水柔儿紧贴着林小卡的身子,闭着眼睛轻轻道。

“倒是有些奇怪,似乎娘娘心中还有很不开心的事情,整日里总在强颜欢笑,我看娘娘的心情过于郁结,好像已经不大妙了。”林小卡说这些话是有所指,既然和水柔儿相好,自然想着要为她指条明路出去。

水柔儿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瞪着林小卡道:“什么?不大妙了?”

“是啊,娘娘心神郁结,往往目光呆滞,脸色时时苍白,怕是血虚的征兆,如此情形若不放开胸怀,等到了秋冬季节,往往一个调理不好便是重病缠身,现在……”她倒是想说些深奥的医学知识,可是明知道水柔儿听不懂,只有敷衍一番罢了。

谁知这么一说,水柔儿却又放下心来,轻轻笑道:“如此却是你不知了,我悄悄的告诉你,你可不准说与别人听,也绝不可以在娘娘面前露出端倪。”

林小卡拼命点头,心中也很是好奇。

水柔又闭上眼睛,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声音若有若无地道:“娘娘在进宫前,遇见了反贼头子陈永华,那时陈永华还年轻着呢,在风雪中相扶相持,娘娘很有一丝情意在陈永华身上,可是陈永华知道两人的身份,始终没有动心,后来送给了娘娘一幅画,是在帐篷布上画的,娘娘一直用心珍藏着,进宫这么多年还一直放得好好的……”

“啊?”林小卡不禁大吃一惊,真想不到董鄂妃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水柔嗔怪道:“叫什么啊?下面还有呢!你不听我还不说了呢。”林小卡忙道:“好姐姐,你便告诉我吧!我自己知道便是了,保证不泄露半点风声。”水柔又继续道:“今年春上,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下第一场春雨的时候,陈永华被施琅将军和图大学士用计堵在了神武门外,杀了两个多时辰,杀死了多少人啊!还是冲不出去。”

“用计?”林小卡却有些可笑,像陈近南这样的历史上有名的智将型人物,会单人匹马的落入敌人陷阱,在她看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她以前在天海帮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想必是双方都在用手段压制风声罢。

“嗯!我是听其他房里的太监们议论的,娘娘可不许身边的人谈起。我听说,是施琅杀了一个前朝大臣的女儿,姓毛,叫毛东珠的,你听说过么?然后又写了封信什么的,就把陈永华骗进了圈套,可是陈永华毕竟是个大高手,苦战了那么久,后来竟然还抽冷子把施琅将军给杀了,还用了个挺玄的术法一下子就闯过了神武门和顺贞门两道宫门,跑到钦安殿里去。”

“钦安殿?”林小卡一下子想起前几天和颜玉菲在御花园里说话时,曾经见到的那破败的大殿,一时间的心头怅然,时间和因果的混乱感觉再次发作起来,拼命地刺痛着她的心。

“是啊,禁军把钦安殿围了起来,却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后来大举强攻,才知道他已经躲进了前朝留下的地道了,还点了火yao把整个大殿都炸塌了一半,地道也堵上了。然后……然后地道又开始倒塌,陈永华在里面一直跑,却不知道地道的出口正在承乾宫的大殿里。”

林小卡瞪大了眼睛,真想不到在这清朝顺治年间的后宫里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轶事,可是,紫禁城出了这么的事故,却没有什么史书记载,想必是因为陈永华并没有落网吧。

水柔儿又道:“那时正值春季换装,我们几个给娘娘翻查衣物的时候发现了那幅画,正追着娘娘问的时候,陈永华忽然从大殿中央飞了出来,他浑身都是血,可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英雄的气概,后来我猜出了那件事的原委,也觉得像陈永华那样的人,只有娘娘才配得上他……”

水柔儿不再说话了,林小卡也没有再问她后来的情形,她知道那次陈永华没有死,可是这件事的细节却是从前不清楚的,而水柔儿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想必是因为董鄂妃根本找不到其他的人去倾诉的原因吧,面对一个猜出了些微端倪的贴身宫女,她有怎能守得住心防呢?

想必,董鄂妃也是个可怜人吧,她苦苦收藏着陈永华当年送她的画,明明是爱他至深了,可惜两人身份既然是这样,她又进宫做了妃子,更是不可能了。可是命运最残忍的地方,却是在她忽然缅怀过去的时候,却又不经意地遇见了过去的人。

与命运相伴的便是痛苦么?林小卡忽然又感觉到散碎的时间划过心头的痛苦。

“柔儿姐姐,如果明天、后天,或者一个月之后,你就会死去的话,你会伤心么?”林小卡半边身子都压在水柔儿的身上,梦呓般轻柔地问道。

“唔……不会吧……”水柔儿不确定地回答道:“如果真的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天死去,或许会为解脱了而开心也说不定呢。”水柔儿扭动了一下身子,小心地向外挣出去一点,宫中房屋虽然宽敞凉快,可是这么紧贴着的话,她确实会感到热。

“嗯。”林小卡干脆远远地滚在里面去,和水柔儿对视着,又问道:“若是你一辈子都死不去,要活几千年几万年,不吃不喝都不会死,别人杀也杀不死你,你会开心么?”

“什么?”水柔儿轻声惊叫道:“在宫里活那么长时间?就是……”她更加的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做太太太太太太皇太后都不会开心啊!”

林小卡轻轻叹了一声,她不是没有想过两个人之间的差距,那是几万年的差距,一个宫中的女人和一个时间监察者,两个人之间毕竟不会有什么共同的语言,可是对于生死的问题,可能每个人的看法都会有些相像——如果一个人不再拥有生存的权利,那么就开心地去死好了,可是一个人如果失去了死亡的权利,那么……

也许每个人的答案都会是生不如死罢。

林小卡闭上眼睛,把身子贴着墙壁,感受着那一片畅快的冰凉。

蓦得水柔儿伸手抱住了她,柔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好妹妹,虽然你不记得从前的事,可是柔儿姐姐和娘娘都会照顾你的,我们姐妹就在宫里待上这一辈子,好的话就成了苏麻喇姑,不好的话便寻个事儿被人砍头罢了,下辈子只要不进宫,我们还会是好姐妹的,成不成?”

甜甜的温柔气息笼罩着林小卡,林小卡情不自禁的翻身紧紧抱着水柔儿,两具被忧愁和悲伤刺得颤抖的躯体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不管是火热的夏天还是残酷的冬天,只要有人可以互相拥抱和保护着,都会是幸福的,不是么?

这一夜,林小卡似乎再也感受不到时间碎片的刺痛,她睡得沉沉的,睡梦中有些还会露出笑容。

[第六节]活着

林小卡缓缓走过长廊,向乾清门的方向走去,那里有御医开出的最新药方等着她去拿。

“请林宫人的安,奴才李浩,是慈宁宫的。”一个年轻的太监离老远便打起招呼来,貌似有话和她说。林小卡不禁笑道:“李公公多礼了,皇太后老人家万福吉祥!”李浩看了看左右,伸手扯了扯她衣袖,两人到了路边的角落里,李浩悄声问道:“敢问林宫人,娘娘的病……太后老佛爷可关心的紧呐。”

林小卡略一错愕,随即道:“娘娘倒没教咱们奴婢们掩着藏着,只是水柔儿姐姐说,若是慈宁宫里的人问起,便照实了说,若是其他房里的人问,只好做不知道罢了,李公公真是慈宁宫的人么?我可不知道。”说完拔腿就走,心中窃笑:“水柔儿啊水柔儿,小卡妹妹可没几天的时光了,剩下的能源又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够把你给弄出宫去,怎可不给你留好退路?我可是记得史书上说皇上要杀尽承乾宫的人陪葬啊,若不是太后说情,可真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你以后还得好好活着,可千万不能得罪了太后……”想到这里林小卡咬了咬嘴唇,她真想调用些能源把水柔儿弄出皇宫去,可是却实在怕有那一点半点的闪失,仔细想象,还是到了那关头再说吧。

……

一幅粗糙的画。

一个英雄盖世的男人。

一柄绝世无双的剑。

董鄂妃怔怔地睁着眼睛躺在龙榻上,记忆的碎片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宁愿自己人事不省地昏死过去,可惜到了这个时候神经却愈加坚韧起来,她说不出话,动不了,也哭不出声。

除了感受心头隐隐的痛,她已经没别的事好做。

“娘娘,药来了。”水柔儿眼睛红红的,双手捧着药跪送到她的面前。

除了无力地挥挥手和闭上眼睛外,她再也无法表达出任何意思来。

“娘娘……”水柔儿委屈的嘴唇都快咬破了,却怎也不见董鄂妃的半点回应。

“皇上驾到!”远远的承乾门后有太监吆喝了一声,然后再没了声息,不多时,皇上轻轻地走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水柔儿甚至忘记了跪拜,她只看见皇上也和她一样眼睛红红的。

可是榻上的董鄂妃却有了反应,她用手捂着脸,一点一点的,坚决的,决绝的,义无反顾的向内翻过身去,用脊背回应皇上的到来。水柔儿急忙跑到榻前去,弯腰轻呼道:“娘娘,娘娘,是皇上,是皇上来了呀!娘娘你让皇上看你一眼吧……”

“柔儿……”福临忽然哑哑地说出话来止住水柔儿,然后凝视着那已经瘦了一圈了的躯体,喃喃道:“鄂儿……朕,朕,朕不看你就是了!你你好好养病,朕去处理国事,啊?过两日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之夜,你,你还陪朕去瓮山泊昆明湖去泛舟吃果子吧?哈?朕……朕……”说着话皇帝已经泣不成声,抽泣了半天,终于转过身去,一步沉过一步的走了进去。

水柔儿轻轻给浑身有些寒颤的董鄂妃盖上被子,一屁股坐在脚踏上,半声不吭。

忽然她想起了林小卡曾经问她的话来:“若是你一辈子都死不去,要活几千年几万年,你会开心么?”“如果明天、后天,或者一个月之后,你就会死去的话,你会伤心么?”水柔儿迷茫着,思索着,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窗户,自问道:“会伤心么?会开心么?为什么非要伤心?非要开心呢?”

许久许久,水柔儿默默站起身来,又重新跪在董鄂妃的榻前,轻轻道:“娘娘,您若不喝药,柔儿便替你喝了罢,省得外面那些人不停的聒噪。娘娘,你若是不想再在这宫里待着,柔儿便陪着你一起走,上天入地,柔儿都会陪着你、侍候你的,好……好不好?”

董鄂妃怔怔地望着上面的帐子,已经深陷的眼窝里默默淌出两线苦泪来,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水柔儿忙附耳过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只好又看口型,看了半天,发疯般站起来跑了出去,直跑到侧殿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林小卡恰好从外面进寝殿,却不见水柔儿的身影,稍一错愕,却见董鄂妃看着她,嘴里正在念着什么,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侧耳倾听。这次想必董鄂妃知道水柔儿懂了她的意思,心情好了些,竟可以说的出声音了,却脆弱到了极点的,似乎只要有人稍一打断,那声音便会碎掉一样,可是林小卡还是听懂了,董鄂妃在问她,自己要死了,她要不要出宫去。

“不!”林小卡声音轻轻,语气坚决地道:“娘娘应该好好活着,就算是想后事,也不该现在想!奴婢们的事情,娘娘还是不要向皇上提起的好……若不提起,奴婢们日后或者是靠着太后,还是其他什么人的说话,总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娘娘亲口向皇帝提起……”却见董鄂妃又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

“娘娘!娘娘!”水柔儿飞一般的冲进来,手里拿着一卷东西,进来掩了门才低声欢呼道:“画!画来啦!”却见董鄂妃似乎忽然有了很多精神,望着自己,又要和自己说话。

“柔儿……”董鄂妃的声音又大了一些:“傻丫头……你不准陪我死,你该好好活着,过几日娘娘死了,你要跟着林妹妹……懂么?你要听小卡的话,你脑筋死,又被娘娘惯坏了……小卡聪明,能……能护着你……”说到这里已经没了力气,水柔儿已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小卡流着眼泪背转身去,心中似乎又凭空出现了那隐隐的刺痛。

不要死,要好好活着……

她想对所有人都这样说出这句话来,可是有多少人可以好好活着?有多少人愿意好好活着?又有多少人能好好活着?

她不知道。

只要是人,就没有几个最终可以好好活着的。

她不想哭,可是眼泪瞬间就覆盖了她的视线。

[第七节]朱批

皇帝翻看着满案的奏折,心中烦乱不息。

“准!准!准!一概准了!传旨下去,以后折子都送文华殿,拟好了朱批再给朕送来!”

“嗻!嗻!万岁爷,这些是密折,内阁是没权力批阅的……”太监小轨子答应着,随手又递上一摞特殊制式的折子来。

皇帝没精打采地抽出一本,示意小轨子把余下的放到案上,然后随手翻开。却是福州将军奏上天海帮的事情,奏称似乎并无谋逆,但是迷惑百姓之事确实有之,虽不宜以逆贼同罪,可是毕竟使海疆不安,并称也已上报内阁。皇帝随意浏览,见说报了内阁,又示意小轨子从刚才的奏折堆里翻出有关天海帮的内容,小轨子倒腾了一阵,还真给他翻了出来,皇帝接过一看,见已有预批,便随手一抄道:“交内阁拟旨,福州将军奉行。”小轨子接过折子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却不知这旨意一下,天海帮便已面临着灭顶之灾。

内阁图海大学士的建议是:拟令福州将军招徕江南帮会,许以招安,令灭尽天海帮贼徒。

皇帝朱批一下,再去取别的折子,却见小轨子放的远了点,想站起来去拿,却没那兴致,想伸手去够,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皇帝怔了半晌,俯身伏案睡去。

天空中一道闷雷响过,昭示着一个多月来第一场雨的降临。

而命运总是这样的循环不休,不管人在哪里,事在哪里,皆会按着预定的轨迹一丝不苟的行进着,因果之间有时会有先后的顺序,有时又没有,无论人怎么逃避,都逃不过去。

今天是八月十三了,不知两天后的夜晚,会不会有朗朗晴空。

皇帝在睡梦中闷闷地想着,随即睡得更加深沉。

[第八节]中秋

八月十五的月亮虽不是最圆的,可是在深蓝色的夜空中仍显得耀眼非常,皇上从慈宁宫中闷闷地出来,向乾清宫走去。

今天,月饼没有香甜,瓜果没有滋味,月亮没有光泽。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至少皇帝心里是这样想的,只因为董鄂妃不在自己的身边。

而董鄂妃以后还会不会在自己的身边呢?

恐怕时日不多了罢……皇帝沮丧地想着,他的面庞也已经瘦削了一圈下去,如果不批折子董鄂妃可以活下去的话,那么就叫大清国亡了吧,如果批折子董鄂妃就会活下去,那么就叫朕累死吧。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在这瓜果飘香的丰收季节,为何朕这一国之君却会如此萧索如此狼狈?

皇帝默默地走着,身后的人亦步亦趋,他带着人穿过乾清宫,一直走到承乾宫的宫门去,才蓦然站住。

进去?不进去?这似乎是个很难的问题。

远处走来的那宫女是谁?看她走得落寞的样子,莫非也和朕的心情一样?

宫女走近了,却是林小卡。

林小卡提着果篮默默走着,到了宫门前,连看也不看皇帝一眼,转身进去了。

皇帝自嘲地笑了一声:“朕这皇帝当的……唉,也难怪她不理朕,鄂儿身边的人,哪个不陪着她痛恨朕呢?朕对鄂儿,实在是不尽心啊……”

皇帝嘴里念念叨叨,转身回了乾清宫。

林小卡走进承乾宫去,进了寝殿,默看一眼伏在桌上睡着了的水柔儿,把果篮放下,坐到董鄂妃的床头。

董鄂妃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娘娘……小卡喂你苹果吃,好不好?”林小卡用最轻的声音在董鄂妃耳边说。董鄂妃眼中泛起了自嘲的神色,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吃苹果了。

林小卡伸手抓过苹果,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地咀嚼着,董鄂妃看着她,眼神中终于蕴出了笑意。

林小卡俯下身子,饱满的唇对着干枯的唇,把嚼成糊的苹果肉一点一点喂给董鄂妃。

好甜。

原来临死前可以吃到一口苹果,也会如此的甜蜜,久违的味觉似乎回到了董鄂妃的心中。

还要……

再来!

林小卡啊林小卡,除了你,谁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皇上想不到,柔儿不敢,他……

他怕是对任何女人都不屑吧!

“娘娘……”林小卡耳语道:“看画么?”

一幅粗糙的画卷又一次展现在董鄂妃的面前,那或粗或细的水墨线条,那远方天边的苗条身影。

那是我啊……

到了现在他、他知道么?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终究会知道的吗?

董鄂妃一阵心力交瘁,昏了过去。

她终于昏过去了,四天了,她终于昏过去了,她不用再一天到晚都睁着无神的眼睛,流着干枯的苦泪。

[第九节]循环的平行时间·从前和现在的林小卡·同时进行

子时,南方的天海帮。

一名精壮的汉子一路飞掠着向总堂奔去,他轻盈的身法如风中落叶般摇摇晃晃地穿过各式各样的阻碍,一直向前。

弓弦响,一只羽箭同样穿过重重阻碍,毒蛇般钻进了那汉子的背心,他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禀告盟主,死的是天海帮龙堂香主海无边。”

“嗯,四海盟兄弟好俊的身手。”蝶花盟盟主风华笑着远远相望的四海盟盟主李停舟,李停舟则正和手持弓箭的手下大将叶海含笑说着什么。

风华转过头来呼喝道:“胡四海占据西北山头,金樽月守住总堂正路,小白带人逼近五百步,雪儿通知海上的兄弟,一个时辰后动手沉船,舞儿……去将本盟的安排通与四海盟知道,告诉他们,合力领了大功便是,不必给其他帮会掺杂进来,李盟主若有异议,回报于我。”

那边李停舟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不劳通告,大家都是江湖上混饭的主儿,到时一起领功便是!”

风华笑容浅浅,仿似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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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北方的承乾宫。

“小卡,小卡,你还没有睡么?”

“唔,柔儿姐姐,过子时了,今天的日子是八月十九么?”

“嗯,快点歇息吧,娘娘好不容易睡……睡着了,有苏麻喇姑带来的人守着呢,不用担心。”

“姐姐!”林小卡忽然翻过身去,整个人都压在水柔儿身上,强迫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柔儿姐姐,今天娘娘会死的。”

“傻子……”水柔儿翻身反把她压在下面:“人都是会死的,不管是哪一天,都是会死的!”

“柔儿姐姐。”林小卡紧紧抱着身上的女人,两个人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地贴在一起:“答应我,你不会自己寻死的。”

水柔儿下意识地挣了一下,却被林小卡的死死抱住:“答应我!答应小卡!你不会自己寻死的!”

水柔儿软绵绵地伏下,和林小卡脸贴着脸,感受着那柔软的温暖:“我答应你,我不会……自己死的……”一片湿润填充了两个人面庞间任何的距离。

“真的!”林小卡仍不依不饶地逼迫道:“你要真的答应我,就算小卡不在了,姐姐你也得好好活着……”

其实,每个人都应该好好活着的。可惜林小卡没法说出来,她只能一步一步的紧逼着水柔儿。

水柔儿失声痛哭着,却怎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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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南方的天海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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