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了许久，张将军这才开口说道。
“瑞雪兆丰年啊，如果撑过了这个冬天，或许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话音落下，北风仍旧呼啸着，没有任何的回应。
此时的张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像是弥留之际的喃喃自语。
见到庞飞没有回应，张将军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了庞飞的眼前，轻轻颠了颠。
“我这还有半张饼，你拿着。”
庞飞猛然抬头，凝视着张将军手里的饼子，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反而是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不吃？”
听到这话，张将军哑然失笑，缓缓解开了一直穿戴在身上的鳞甲。
被鳞甲一直遮盖的身体，瞬间让庞飞有些惊慌失措，瞪大的双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见张将军的胸膛上，溃烂的血肉上不断蠕动着蛆虫，恶臭腐烂的气味迎面而来。
透过那腐烂的部位，甚至可以看到那白森森的骨头和上下跳动着的内脏！
很难相信，张将军的身体都烂成这样了，究竟是怎么坚持走到的！
正在庞飞愣神的时候，张将军直接把饼塞到了庞飞的手里，开口解释道。
“身体都已经烂成这样了……吃了也会从里面漏出来的……”
“你拿着吧，别浪费了。”
声音婉若游丝，让人听的有些不太真切。
张将军的伤口被冷风一激，并没有让他清醒一些，反而是让他的表情愈发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快要去世了一样。
然而庞飞脑子却快要炸了，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张将军最后的那句话。
“你拿着吧，别浪费了……”
陡然间，庞飞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对自己抱有善意的老人，临终前也是用这种最朴实的话鼓励自己的。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嘴里呢喃着这两句话，庞飞的眼眶已经逐渐湿润，心情变得压抑而焦躁，同时饱含着无尽的悔意。
反观张将军，似乎还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敞着胸膛躺在冰冷的雪地上。
抬头看着天空静默了许久，声音这才幽幽传来：
“你说，在以后，我们大秦……或者会不会有那么一个朝代，所有的百姓都能吃得上饭，不会再挨饿……”
“会！”庞飞缓缓抬起头来，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握住张将军的手，认真地点头回答道：
“有的！真的有！我不是癫子，其实我就是来自遥远的将来，我们那时候的人每个百姓都能吃饱饭！已经没有人再会挨饿了！”
“哈哈……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张将军一声惨笑，直到笑容渐渐凝固，他似乎已经心满意足，缓缓将自己的时间静止了。
庞飞还不知道，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都是真的，你看我长那么胖就知道了，我们那时候吃得可好了，而且还不止一种，早上人们都吃些什么油条，煎饼啊，中午吃的花样就多了，还有鸡牛羊应有尽有，还有海鲜，好多人都会吃……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有多坏，手臂那么粗的龙虾，我吃了一口就扔地上了……我真的太不是人了，如果……呜呜……”
“张将军？你在听吗？”
“喂？清醒一点！”
“你快醒醒啊~”
最后，庞飞的声音已经接近于哀嚎，手中握着那枚沾染了血迹的饼子，匍匐在雪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此刻的他终于明白了，对于普通人来说，粮食就是命，粮食就是一切！
每个人都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吃上一口饱饭！
想起自己之前做下的种种，庞飞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扬起虚弱的脖颈，喉咙处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呐喊声。
“老天爷，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再也不会浪费粮食了！”
“我再也……不会了……”
最终，哀嚎声逐渐变得微弱，俯瞰的视角逐渐拉远，在庞飞最后一个字吐出口之后，便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上。
手指紧紧蜷缩着，里面握着仅存的半张剩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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