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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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阴沉沉的渗到青黑色的山的剪影中去,来往的路人都蒙着口罩,低着头,匆匆的走着,他们的身后拖下一条条长长的影子,影子死气沉沉的曳着路面,好像也被非典的气势所压倒。侧着身子频频探望,我要等的16路支线公车终于缓缓地开过来,没等车子停稳,我就跳了上去,车上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在,空落落的座位上淡褐色皮面在夕阳中黯淡着,不合时宜的,还有一个位置的皮面是绽开的。如果说车上那些空的座位就像一张没填饱的嘴,那么最后面破皮的那个座位只可能称其为缺牙嘴了。想也没想,我就走过去,坐在那个缺牙嘴上,旁边正好挨着窗户。

车子启动了,又停了,又启动了,又停了。上上下下,却总是二三个人,窗户开得大大的,冷风一阵阵紧紧地灌着,可是谁都不抱怨,都只是拧着头,坐着发呆。又停了一站,上来了一个灰衣的中年人,抓稳了铁杆后就一路挪过来坐在我的身边。黑色的硬硬的眉毛,没带口罩,手里却捻着根吸管,粗粗大大的,就像肯德基的那种,只是红的花纹有些耀眼,青的花纹却带点黑寂。斜视着看了几眼,我给那个吸管下了个结论:”倒像根血管”自己这么无畏的想着,不禁忽然怕了起来。

灰衣人的前面,是一个圆润的身子在随着车子晃动。开到人大西门的时候,我已经被这种无谓的晃动刺伤了眼睛,于是看着窗外,正好看到汉拿山烤肉,明亮的玻璃隔着空空的桌椅,不自觉地回忆起来那鲜红的肉片在炙条上缩紧变色的那种味道。忽然感觉到旁边的灰衣人一动,转头看去,却看到他拿高了不断捻动的吸管,硬硬的眉毛下面的眼睛木然的盯着吸管,间或一轮。

忽然,他用吸管狠狠地扎进前座圆润的身子的发髻,而且居然能一直一直的扎了下去,一下子就扎破了坚硬的脑壳,紧接着他的大方头就贴了过去,一嘴就嘬上去。吸管中顿时就涌上来游离了红丝的白浆,喷薄而出,灰衣人的三角嘴巴嘬住那吸管的另一头,喉结一胀一缩,双眼忽然也烁烁发光起来。而吸管也好像有了生命似的,一抖一抖的跳起来。我愣愣的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恍然不知道自己是在那个世界里头,又觉得被灰衣人木然的眼光总是不时地扫我一下。我觉得我应该叫,我想叫,却一点都叫不出来。我想挥动双手,却发现有千斤重。灰衣人鼓动着腮帮,跳动着喉结,青红的吸管外壁狰狞的凸现着游动的花纹,那个花纹却正像我见过的饕餮纹,一种神话传说中十分贪吃,简直到了无厌足地步的一种异兽。我浑身战栗,牙齿也好像在怦怦的互相撞击。吸管上凶猛的溢出来更多的白浆,又慢慢的润湿了灰衣人黑黑的胡子。我不自觉地收紧了十个手指头,我在痉挛。我的眼绝望的闭上,又打开,不知觉地望下看,却看到灰衣人穿着一双黑履,另一只手还垂着长长的书生袖子。

“啊。。。。。。”

终于我大叫出来了,仰着头闭着眼睛大叫出来的,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只是不想太快睁开眼睛看到什么,我不想,我不想那根吸管就贴到我的头上来。可终究还是要睁开的吧,这么久了,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我么?周围还是一片沉寂,我慢慢得、慢慢得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我问自己。

我看到了滚圆的月亮和苍白色的月光,那后面是青黑色的天幕,一点点有远及近跳动的星星都是红色的,润了血的的红色。平看过去,不是跳动的车厢,是青青的一片流苏树,灰黄色的小枝密密的簇在一起。满树的白花,如覆霜盖雪。流苏树的下面是一株株隔着的海燕栀子,披针形的灰褐色叶子沉甸甸的挂着,混白的花在怒放。再往下是低低的芝麻,也是白色的小花,花上紫色或黄色的彩纹在夜色中幽幽的闪着磷光。

近处是高高低低的坟堆,灰土堆,黑土堆,红土堆,还有青石的大墓群隐在其中。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我低下头来,却发觉自己正坐在一个坟头前,背后却感觉是阴冷阴冷的,我镇定下来,慢慢的掉过头来,发现我靠着的是一块一人来高的青石墓碑,斜插在土中,上面字迹磨灭,我苦笑着,不知所措的用手擦了擦墓碑,仔细辨认,隐隐的能认出来“某公考年”几个字来,好像侧边还有几句诗,字迹模糊,却还能认出出两句:”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我不知道我怎么突然掉在这个世界里去,如果这是一个世界的话。我慢慢的直起身,慢慢的掐自己。肉很疼,周围很静,静得能听到是有人静静的刨沙土的声音。我拉紧了袖子,觉得比刚才还要冷,额头上湿了,恐怕是冷汗。我用袖子擦汗,却又愣住了,难道我穿的是灰色的衣服?我端详自己上下穿着,灰衣,黑履,长长的书生袖子却黏了些不知哪里飞来的纸灰。抬脚随意走了两下,合脚合身的很,心里一阵阵的阴寒下去。想着只能随遇而安罢了,我抬头观天,心宿在正南方,推算过来正好是栀子花开的时间。我叹了口气,认准了斗柄指的方向随便走下去。

小心的转过了几个坟堆,看到过供奉的半瘪的橘子,蔫蔫的ju花,还有燃尽的香烛。不经意中发现自己踩乱了一行足痕。瘦瘦的盈不足握的足痕,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延续到哪里去。不自觉地跟了下去,却发现那沙沙的刨土声却越来越清晰。

“哗”

“哗哗”

有点踟蹰地停下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新墓的前头,挺直的青石墓碑荣耀着闪着磷光,新墓的旁边丢着一把破破的扇子,一杯残酒。那白瓷的破杯边沿宛然还有一丝胭脂的红色。”刨土的恐怕是来扇坟的人?”我揣测着,又扭头四顾,却看不到什么。忽的有一只乌鸦从旁邻的草丛中哑的一声扑棱棱的飞了出去。唬了我一下,不禁往后一退,被一个莫名的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就摔在蒲草中。跌倒的时候发现左手按牢了一根东西,滑润润的,长长硬硬的,恐怕不知是那位先人的白骨。我顾不上考虑这个,抬头先去找那个绊我的东西。

是一个人。青瘦的半裸的人,一张半黑斑白的毡布裹在腰间。四肢弯曲的拗伸着,蓬乱的头发正背对着我,哗哗的用手指头刨那座新坟。又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是指甲滑在青石上的扭曲的声音。我瑟瑟的发抖,只是希望他不要转过头来看我,更不要怪罪我刚才失足的过错。可是他只是用心用力地刨着,我在旁边魂不守舍的发呆,暗暗祈求着诸天神佛。

可是不知道怎么,我好像突然不受自己控制,我不害怕,我还稳稳得站直起来。忽然远处有一阵微风拂过,我灰衫飘飘。我的左手执的正是从草中抉得的那根骨头。我居然嘴里在微微念咒:”吾含天地气,咒金金之銷,咒木木自折,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疾疾!”,左手持骨念咒,右手顺势一指墓座。霎那青石龟裂,狂风尽起。半裸的人扭过头来惊恐的看着我,蓬乱的头发下却是一张裂牙的鬼脸。一只眼眶空洞洞的能看到发灰的白骨,另一只眼眶半含着亮亮的眸子敬畏的盯着我。我不作声,手结智拳印,轻呼:”列!”。青石墓壳为之破裂,露出一个百年槙木为外楠木为里的棺椁。我移步过去距离棺椁十步远的地方站定,端详了一下,举手作势轻拍椁盖,但见那槙木雕花应着我的手势像流水一样溢开来。我双手齐动,作势欲抓欲破,便从木粉中擒出来一具发胖的浮肿男尸。顺手掷往青瘦怪人的方向,砰的一声,男尸摔倒了那个青石墓碑,那个头便折了骨碌碌的滚到那怪人跟前。那怪人猛地奔上去,精瘦的胳膊一下子便按住了那头颅,看也不看就一口便嚼了下去,咯咯作声。那无头尸体却忽的直直的跃起往密林中逃去。僵着双腿一蹦一蹦。那怪人嚼着人头,四肢做力,游行着追了过去,速度却是极快。不一会儿,两人都消失在坟堆中,旋久又听到彭的一声,我好像知道是那僵尸遭了毒手。

站立许久。瞥到那推dao的青石墓碑上题着某某先考某某大人之位。不禁微微一笑,往南直行下去,口中还轻轻吟着:”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越过了苍苍的坟堆,是连绵的沼泽。黏糊的青液漂浮着许多株黑三棱,球形的花朵娇弱无力的散落着。偶尔能看到一两棵谷精草,细长的花柄孤零零的竖着。我吃力的踩着一团团的淤泥,拔出又踩入。苍白的月光倒映着我的影子,斜拉在沼泽的水面上。水中隐隐的有黑气要抉那身影,而影子一闪一闪的避了过去。反而触落了一片一片的谷精草花粉。那些带小刺的花粉坠下去,那黑气就衰衰的淡了开来。

跋涉过了沼泽。眼见着前面影影绰绰的有个城池,而我就在,就立在城外的一个小山丘上,我的周围盛开着一束束的勿忘我,拥挤着无声的争吵着,那些枝头紫色的小花一簇簇的争先恐后的打开。

峙立良久,我开始脱掉那件灰色的长衫,脱掉灰色的休闲裤,里面是白色的内衣,黑色的短裤。我继续慢慢的脱掉,静静的蹲下来细心的叠好衣服,一件摞一件放好,半跪着,嘴里轻轻念着咒语,眼前褐色的土地在吞没了我的衣服,又凹下去一个大坑。我双手绞作着古怪的手势。周围的勿忘我就一阵阵的往坑里扬着花瓣,浅浅的垫了一层淡紫色。我半跪着,伸手扯住自己的头发,忽的一下就拉下来整片头皮,甩到在坑的正中间。然后抓住周围那一段裸皮一直往下小心的撕动,塞了下耳骨,扯下了旁边的脸皮,然后在前面小心的顺着眼眶剥开来,捏着鼻子扯开来,缩着嘴巴配合着双手动作。很快的就揭下来整个脸皮。接下来脖子的皮脱下来,我就能像褪掉紧身衣一样往下脱皮。有条不紊的动作着,不一会儿一整张皮就飘落在大坑中间。月光跳动在我的肌肉上,红黑的筋脉条文交错,纵横全身。我右手两个指头嘬到嘴巴里头打了个呼哨,花丛中就跃出了一条小狗,尖尖的翘嘴点缀着一个园园得鼻子。没有腿漂浮着,正如西方故事中的幽灵。

“Zero,来!”我打了个招呼,小狗就快活的冲上来,径直咬住我的肉往下拉,一片又一片,更后退冲过来拱我的肚子,溅开了大片的肠胃洒落在花瓣上。我面部的筋肉好像在微笑,只是看起来颇为狰狞许多,我的右手食指中指慢慢的压入眼眶,攫出了眼睛。左眼,右眼。继而按下去舌头,鲜红的舌头带着食管气管一瞬的滑落,扭动着身子,甩动着双臂,丢下来成片成片的活肉。转瞬间我已经是白骨森森,血丝淋淋。

我轻轻的念着”般若波罗蜜多”,我头骨中的大脑慢慢的消淡,继而我就已经是一架纯粹的骷髅。Zero在身边打圈的舞动尖叫。我弯腰小心的择了两朵还在盛开的勿忘我,淡紫色的花像纸一样纤细。我把她们填到了我的眼窝中。她们在浮动着张翕,好像跟我在共同分享这夜的灵光。我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颇为满意,于是就走下这个山丘,路边是一棵叶繁枝茂的雀舌黄杨,踮起脚,小心地择了一片新鲜的叶子纳在喉咙的位置。然后继续前行,一路上血丝零落,月光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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