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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宅兹中国(中)(1 / 1)

彭城,是徐方的首邑。

太庙中,供奉着徐侯彭珖的列祖列宗:上至古帝颛顼、祝融重黎、祝融吴回、陆终和彭祖,一直到彭珖的爷爷和父亲。

香烟缭绕,粢盛玉帛齐全,三牲完备,还有攸侯喜的一只耳朵和鲜血作为祭品。

徐侯彭珖在前,身后是世子彭橐和彭祖氏一脉的徐方贵族们,以一场顶级规格的“太牢祀”向先人们报捷告喜:攸方的社稷已经被铲除了!可恶的攸人如今成了徐人统治下的贱民!愿祖先保佑祚胤昌盛。

丰盛的宴席开场了,齐集一堂的人们喜气洋洋,纷纷向彭珖恭敬美酒,口中赞颂着吉祥的颂辞。

“我侯,商人加诸我族的羞辱和迫害一去不复返了!北有豕韦侯于冀兖东山再起,我们徐方更是此番威震淮泗,实在是可喜可贺!臣以为,我们当遣使通报四方的远近同族方国,不光是让他们分享荣耀,还有望恢复我大彭氏的昔日方伯之尊!”一位同族显贵与徐侯对饮一觞后兴致勃勃提议。

“季氏言之有理!我侯,咱们老先人的辉煌是该重现了。”又见一位同族耆宿站起来附和。

“寡人也正有此心!来,我们阖门上下共饮一觞,再商量这件事的安排。

徐人是源自祝融氏族的显枝。

在前朝夏后氏号令九州的时代,天下方国诸侯中,祝融系的声名仅次于王室同宗的姒姓十二支。

当年,昆吾氏被夏王封为统领一方之地的方伯,风光无限!大彭氏也不含糊的,在徐州地界的大彭国可谓是绝对的木秀于林!

到了商汤灭夏,昆吾氏不幸被强大的商人武力给摧毁了!祖上的彭国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首领籛铿号召部分族人追随夏王族的姒无余,远去了南方的越人之地,建立了新的“於越王国”。而原本想着能留守的那部分彭人,等来的是商族军队的讨伐。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抛弃了祖先在徐州北部的家园,颠沛流离中南下,在徐州中部才重新安下了家。

好在,大彭氏没有像长宗的昆吾氏那样元气大伤,筚路蓝缕中恢复的也更快,先人们又营造起了聚落与城邑,改名为了徐方,但首府还是叫“彭”,以表达不绝祖先的香火。

豕韦氏,也是大彭氏分出的一支。当年昆吾侯需要充实旗下的力量,大彭氏便派出了一队子弟前往帝丘支援长宗。昆吾氏惨遭商人灭国,但帝丘的玄宫按照传统还得在祝融氏的后人执掌下才有公信力,商王成汤选择了豕韦氏,这才躲过了灭顶之灾。

眼下,改朝换代了,商族完蛋了!是时候重振祝融系的光荣了。小宗的豕韦氏得到了新王朝的重用,被周王封建为“卫侯”;作为大宗的徐方,自然同样当积极进取。

事实上,当豕韦侯派的密使来给自己通报相关情况时,徐侯彭珖就开始认真盘算如何利用好这个天赐良机!兼并攸方就是走出的第一步。

接下来,是该着手第二步和第三步了。

老祖先祝融氏的同宗血脉如今已经多达姓:己、董、彭、秃、妘、曹、斟、芈。而大宗姓又分出了各自的分支,比如豕韦、有苏、温、偪阳、郐、罗、诸稽、鄢、牟,尤其在豫、徐二州可谓是星罗棋布,如果有办法凝聚在一起,抱团后可是绝对耀眼的势力!

冀州、兖州和荆州的同宗们鞭长莫及,但徐方左近方圆数百里的大小同宗方国部族却值得去争取的。

事实上,彭珖已经遣使约会了彭姓分支的偪阳、蔇和诸稽君主来彭城。这个名单,应该至少再加上兖州的曹方,徐州的牟方、鄫方、良方与於馀丘,豫州的鄢方、甲父氏以及就近的一些群荆部落。

“诸位家臣,寡人的世子已经到了娶妇成家的年纪了,这同样是当务之急的家邦大事。你们有什么想法,趁着今日大家都在,不妨各抒己见。”

众人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世子彭橐的身上。

彭橐,是徐侯彭珖所生的第三个儿子,他的两个哥哥都相继去世了,今年虚岁十七的他才被立为世子。不过,他的身体也不够强健,不知是来自父母哪一方的不良遗传基因。

“我侯,臣下以为,这事还是得首先考虑与薛侯结姻。”一位大臣发表了自己的主张。

任姓是东国的名门望族,古时候又称“有仍氏”,系古老的太皞氏血胤,而且总是出美女!上至夏朝被篡权者后羿和寒浞霸占为妻的“玄妻”,下至商王受的生母,包括西土周文王的母亲,都是出自任姓之族。而徐州薛方的贵女们,在东国地界历来是大家最热衷于迎娶的。(备注:周初的薛方在今山东滕州境内。)

徐侯的面色有些不太自在,他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自己在婚姻上的失败。

“我反对!在我看来,应该找有虞氏的名门结亲。”另一个大臣更机灵,提出了不同的建议。

徐方是东国大邦,世子的终身大事必须门当户对,又须严格恪守同姓不婚的传统,所以能考虑的诸侯之女其实并不算很多。有虞氏是帝舜的一脉,在夏王朝时也是王室的主要姻族,属于合适的选择。

“我觉得当从风氏的诸侯中聘好贵女为世子橐的佳偶!”徐侯的四弟高声说出自己的倾向,他的夫人就是娶自太皞氏之后风姓的蒙山颛臾方国,是个出色又顾家的美女,比贵为邦君的哥哥彭珖更为美满幸福。

“葛冉,你有什么要对寡人建议的?”彭珖自己点将,被问者是他的心腹谋臣。

葛冉思忖着,在座徐方首领们的目光也纷纷关注于他。

葛冉正色缓声道:“君侯,我想推荐的费邦之主费廉的女儿费盈。”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彭氏和赢氏可是在东国不对付数百年了!

葛冉淡定地面对众人的惊诧目光,从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侯,诸君,费廉的身份与能耐大家都很清楚的!他弑兄夺位,力服海隅的青丘氏和阳夷诸部,与商族的奄侯过往密切,听闻又打算联合奄师一起攻略潍水的州夷和寒明氏,俨然已是上东国诸赢的领袖。费方虽然在我们东北的数百里之外,可是如果费廉继续挥戈南下,势将与我们两强相撞!我国虽大,却并没有把握在战场赢他。以臣之见,不若趁着和赢费氏尚无利益冲突,借世子娶妇这件大事结为婚姻之好,如此才最有利于我们徐方的利益!而且,费廉的独女费盈是绝色美女!年华也只比世子橐略长少许,而且传闻还曾带兵上阵,想来勇气与体魄皆非寻常女子。所以,臣力主君侯为世子向费方求婚。我愿意亲自去青州跑一趟。”

“卿家这番建言,如同拨云见日,让寡人豁然开朗!”徐侯彭珖是聪明之人,当即悟出了与费侯联姻的内在利害,“这样,劳烦你先去拜谒费廉,寡人随后会亲自去他们的费邑行聘求亲的,以示我彭氏徐方的诚意。”

谋臣葛冉其实也属赢姓,他的祖上是夏朝的葛伯国,也是被商王成汤最早灭掉的夏王属国。他的祖先流亡到了大彭氏,从那时起就服务效命于历任徐方君主,葛冉自己更是多谋善断。

其他的徐方首领也想明白了。是应该避免和声势日盛的费廉起冲突,也没必要对所有姓赢的都抱成见,本国的葛氏不也是姓赢的嘛!

徐侯操心的这桩邦国大事有了定案,宴会在欢乐气氛中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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