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上飘下来的雪珠子慢慢变成了大片的鹅毛，在夜风之中胡乱地翻飞着。
夜小四回到了醉红楼，换回了她的那身工作服。
依旧是一身紫色的侍女装扮，梳着一个双丫髻，单薄柔弱的抱紧自己的胳膊，连个斗篷也没有拿。
风雪之中，夜小四仰起被痛得通红的小脸，看着天空之上乱飞的雪花，悠悠地叹了口气。
想起汐汐那一脸“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妒妇表情，还有那说炸毛就炸毛的火爆脾气，夜小四不禁一个哆嗦，打了个冷战。
似乎还能感觉到上一次被她掐住，脖子上未消散的淤青的疼痛，和一道烈焰擦着自己的脸飞过去的灼热。
汐汐姑娘，应该挺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吧？
可是自己如果不去她身边伺候，她会不会又以为自己在跟她师父幽会啊？
进退两难有没有。
不知不觉间，夜小四又走到了上一次跟老犊子一起遇袭的花园角落。
此时的大雪之中，那一株之前被插了一把剑的树杆上，还清晰地留着那一剑刺进去的痕迹。
夜小四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抬起手，指尖触摸上那一枚深深的剑痕。
粗糙的树干上，带着刚落下来的雪花，触手冰凉。
抬手扯下身边的一截树枝，握在手中。
闭上眼睛，回忆着当时在城外的林中，梵酒忻与黑衣少年过招的每一个动作。
长剑出鞘，抬手猛劈，回手持剑在胸前一挡，手肘内收，挽剑花，转身下腰，躲剑。
拧身，纵身起跳，手中长剑一挥。
收剑，推出一掌，手持长剑在胸前一挡，随后身形一转，猛地抬腿一踢，
纵身一跃，手臂前送。
一声断喝，转身一个后刺剑，纵身起跳躲开剑气，落地之时起身持剑猛劈。
……
身型灵巧的紫衣女子在飞扬的白色雪花之中，将脑中记着的剑术招式一一反复地练习。
手中的树枝，随着她的动作，撩动着身边的雪花，如同伴随着她一同起舞一般。
突然夜小四觉得身后一暖，是有人为她披上了一件斗篷。
“谁！”
夜小四眼神一厉，警觉回头。
下意识将手中树枝向前一送，然而，她身后的人影灵巧一个后仰，夜小四一剑刺空。
紧接着那人影抬手握上树枝的末梢，借势身子一拧，攥着树枝连带着夜小四的胳膊便扭到了她的背后。
而人影也跟着站到了夜小四的身侧。
“你——”
夜小四一声惊呼回头看去，对上的便是如同两汪深潭般的眼眸。
白日里见过的那个青衣少年换回了一身黑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雪中，乌黑的长发上已然落上了雪花，结成了一层水珠。
班门弄斧？
尴尬了……
夜小四连忙随手扔了树枝，面对着黑衣少年，眼神有些躲闪：
“哦，倾城凌霄啊，我还以为是谁呢。”
“是我，你很失望？”
听到夜小四这么说，黑衣少年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夜小四立刻一脸嫌弃地皱了皱眉，挪开视线冷哼一声，对着他摆了摆手：
“哎，你找良小一啊？她刚去前殿了，你现在追还来得及。”
黑衣少年并不答话，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只眼熟的银钗，从容地递给夜小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师尊给汐汐姑娘的信。”
原来是有正事要办。
夜小四翻了个白眼，一把抽过少年手里银钗，转身便要走：
“嘁，真麻烦。”
“等等！”
身后，黑衣少年清冽的嗓音叫住了夜小四。
夜小四不耐烦地回过头来，看着雪花翻飞之中，如一道影子一般的黑衣少年。
此时黑衣少年看着夜小四，那一双幽深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灼热，轻轻一笑，极尽温柔，轻轻地说道：
“我以为那是你。”
“啊？”
夜小四有一瞬间呆愣，随后便立刻想明白了少年在说什么。
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他不是专门去那边救了良小一。
而是因为，在云妆阁出来之后，良小一与夜小四的装束衣着完全一样了。
事出突然，当时夜小四跟着千彩轩的掌柜进了后堂，而良小一又像一阵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情急之下，的确没有办法仔细分辨。
原来他一直都在……
她的英雄，一直都在保护着她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夜小四突然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那雪中的少年。
心中郁结的某些情绪，突然之间烟消云散，抬手行了个礼。
“多谢你，凌霄。”
为他救了良小一。
也为他，一直在暗中默默地保护着自己。
少年愣在原地，这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上狠狠滴撞了一下。
是痛，是惊，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眼中已然满是惊喜，站在雪中，一时竟然没缓过神来。
呆愣愣地看着那紫衣少女行礼起身转身走向了醉红楼正殿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