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穆春风(下)(2 / 2)

他细看那人,二十多岁,满面英气,那人也看他,一大一小,在车中互相打量了一番后,那人忽笑道:“真奇也,看起来不过才六七岁,这一双眸子怎会如此清明,着实奇怪。”

他暖了暖手,便盈盈施礼,并大胆回道:“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我自小便与常人有异,便是汝南许子将见了我,亦是满口称奇。”

那人听罢,愣了片刻,反问道:“哦?本官可听闻许子将向来惜字如金?”

孩子狡黠的笑了笑。

那人忽明白了什么,抚着微须轻笑。

“小子诈我也。”

紧接着,那人又道:“我已遣人去你父那里知会了,新岁在即,寒疫蔓延,莫让你父担忧,话说,你因何事要来驿馆?”

孩子犹豫片刻,才不卑不亢的回道:“我为娘亲来,听闻天子召我兄长进宫,我娘亲难舍兄长,哭了一整日了,我虽年幼,也想为娘亲分忧,故才贸然前来,恳请天使念在母亲舐犊之情,让我兄长过完年在动身。”

那人细细看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才见他摇头,说道:“本官可不是天使。”

正当孩子失落时,又听到那人颇为玩味道:“不过……”

孩子匆忙抬头,安静等待下文,那人道:“要你兄长过完年再走,对本官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孩子备受鼓舞,行了一大礼,诚恳求道:“还请大人不吝相助。”

他态度诚恳,自觉此事无差,岂料那人竟抚掌大笑,和他一个七岁孩童讨价还价起来:“你既然求我,怎么两手空空?岂不是一点诚意没有。”

他心里将这人骂了一万遍,迫于无奈,他又道:“大人所要何物?不妨告知。”

那人听罢,自嘲道:“你一个垂髫小童,又能给本官什么?而本官想要的,即便是你父亲,也给不了。倒也不是何贵重之物,可是这世道却不允它存在啊。”

孩子毫不在意男人所说,而是无比认真回道:“或有万一呢?小子出生时,便能行文断句,许子将那年自东海游历,见到我时,确实说我异于常人,此事可有我父亲佐证。”

“哦?”

那人满面匪夷所思,许久后,才抓着孩子小手,在掌心写下了两字

那人写罢便有些后悔,和一个孩子说这些,可终究还是有些期待,纠结之下,扭过头不再说话。

孩子并没让那人失望,他平静道:“人生一度,不过数十载矣,世事似水,或有惊起波澜之时,可丈夫处世,胸中自当包揽天地万象,若是一遇挫折便消极怠惰,日后又怎成国之栋梁?“

那人听罢,如遭雷击一般,表情蓦然僵住,紧接着又变幻不定。

等他扭过头来,发现孩子笑的灿烂,如穆穆春风,令人内心温暖。

那人忽问道:“你可对你父说过这样的话吗?”

孩子顿时如咬到了舌头般,拉下了脸。

见到孩子此副模样,那人笑道:“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忽然尔,是我执着了,身为丈夫,却不知屈伸进退,亦才有了今日局面。”

言罢,那人敛了放荡神色,表情肃穆,向孩子郑重施礼,口称受教了。

孩子眨了眨眼,也郑重回礼,口称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孩子清脆,男子爽朗。

马车悠悠归家,车内不时传出高谈阔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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