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在庄严的宫宇里。
没有象牙床,没有鸳鸯被。他们褪去茧壳,诞生出美丽。
就在房砖地上,羽化成仙。
春日的三月。
板结的土地开始松动,崩裂,再一点点变得湿润柔软起来。
泥土包裹着生长的植物,植物得到鼓励,迅速长出根须。
它所触动的每一颗砂砾都颤抖起来。
良久。小朱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骨节响,长吁一口浊气。大敌当前,仿佛是把此事当做了逃避,哪怕只有几秒钟可以全然忘我,也忍不住去接近他,因为这是他唯一可以完全放空的时刻。
身后的钱氏贴心的为朱祁镇揉捏着脑袋,言道:“陛下近年来确实愈发英武了。”话毕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绯红布满了脸颊。小朱轻笑一声,钱锦鸾却愈发羞涩起来。
“起来吧,饿了。”朱祁镇未察觉到钱锦鸾的异样,起身下床,由钱氏伺候其着衣。未曾整理头冠顶戴,他便迫不及待走向小灶厨房。边走吐槽道“光禄寺做的鸟饭,猪都不吃。”
跟在身后的钱氏掩嘴忍笑,仿佛云雨后横亘在两人间的礼仪教化的高墙,也凭空低了几分。“陛下说笑了,我朝自太祖皇帝以来,皆崇倡节俭,不爱奢侈。光禄寺的厨子也变懈怠了。陛下若不嫌弃,臣妾倒是会几道吃食。”
“哦?”朱祁镇眉目一挑,一朝皇后倒也不曾远了庖厨。却说:“今日朕下厨,你也尝尝朕做的吃食。”身后的钱氏欲言又止。
厨房的老宫女正准备后宫的伙食,见朱祁镇同皇后亲临,皆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小朱摆摆手,把他们连同身后跟着伺候的太监赶出了厨房。挽起袖口,环视厨房,取豚肉清洗干净,沸水焯熟。
这时代,为了避讳皇家的姓名,连动物都得改名儿。小朱不由的苦笑道。
待水开煮沸,肉已焯好。又捞出用凉水冲洗,一旁的钱氏凑了上来,“陛下,臣妾来处理吧。”小朱点点头道;冲凉后切成半寸的小块。
朱祁镇取茶籽油少许,置白糖熬制糖色。这边的钱氏已经将肉切好装盘备用。他便取来置于锅中,随后便是锅在火中飞舞。少时,一块块半寸的方块已均匀的裹满了糖色。小朱将其盛出备用。
又是起锅烧油,椒、桂、姜、葱、蓼、芥、酒皆入铁锅,倒入刚才炒好糖色的豚肉,翻炒后放了少许酱油。便盖盖由其炖煮。
却又忘记放了大蒜,叮嘱钱氏道;你且剥一头蒜来。
脑中仿佛火花一般闪过“对啊!大蒜!大蒜素。”若用土法和目前的科技水平,手搓青霉素再提纯,自然是不可实现的。也没有试错的资本。相比来说大蒜素就安全稳定的多。
当下的医疗条件,风寒感冒都可能会死人。
但若是有了抗生素,不只是前线的战士们死伤数骤减,对百姓人口的增长也是有了大益处。
小朱抬腿便想走,却不忘转身叮嘱钱氏道:“叮嘱女官一个时辰后起锅,烧好了差人告诉朕。”还是惦记穿越前的这一口。
辣椒、红薯、土豆玉米。这些种子都要迅速搞到,大明子民吃不饱饭,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发展工业。一部分人种的粮食,如果不够全国人民吃,生产力就无法解放出来,永远被束缚在吃饱的底线上徘徊。
小朱心里暗暗道。土地肥力不够,亩产就上不来,自宋朝以来逐渐进入了小冰河期,北方气候变冷,南方水稻平均一年亩产才五百斤。玉米和红薯的引进是需要迅速解决的问题,可种子还会不断的退化。
要想解决大明子民吃饱的问题,还要从东南亚进口大米。倭国黄金白银产量占世界一半以上,东南亚的木材,粮食。海南的石碌铁矿,越南的鸿基煤矿。爪哇的火山灰水泥。婆罗洲的第一石油城。这些对当前的世界来说,都是尚未出阁的姑娘,无人问津,但对朱祁镇来说确实一个巨大的宝藏。小朱边走边抚摸着下巴上刚蓄起来的胡须,思考到。
“来人,摆驾太医院。”当下最应当解决的还是细菌感染的问题,为了不可避免的瓦剌之战,朱祁镇想的还是前线的兵将如何保存生命。
由朱祁镇差太监运送大蒜的队伍缓步跟在身后。
太医院内,院使董宿辑作揖道叩首道:“臣不知陛下亲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赎罪。”
“不知便无罪。”朱祁镇毫不在意,摆摆手说道:“起来吧。”
“朕令你等寻民间蒸酒一器,备去皮大蒜若干,捣碎入水浸泡少时,再用水蒸馏,取其精油。可考制取花露、精油之制法。”
随后又将详细的步骤描述给眼前这位花白胡子的老院使并嘱咐道:“三日后将结果汇报给朕。”
“臣遵旨。”小朱长舒一口气,大蒜素提取出来了,这个时代的人民便不至于因风寒或腹泻而亡了。也为自己长远的计划,做了最底线的保障。
“陛下,坤宁宫来报。”不等匆匆跑到的小太监说什么内容,朱祁镇便唤道,回坤宁宫。
良久,肚子里咕咕叫的朱祁镇坐到桌前,盯着刚出锅的红烧肉,晶莹剔透,红扑扑,亮晶晶,颤巍巍。色泽金黄。身后的太监试菜后,朱祁镇边拿起筷子边对钱锦鸾说道“快趁热吃吧。”
了却了一桩心事的朱祁镇食欲大动,食、色,性也。享受吃喝也好,喜欢繁华美好的事物也罢,都是人的天性罢了。儒家把仁义道德放在第一位,把人的欲望放在第二位。可朱祁镇明白,这不过是统治天下的思想工具罢了。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学究,却也不曾放下最基本的欲望。
酒足饭饱之后,钱氏不忘送上亲手炖的文火鸡汤,朱祁镇穿越前对这些汤水并不感冒。却因钱氏的体贴入微,也觉得有几分香甜气息。
穿越前的自由世界里无比渴望的真爱,却在这封建王朝的包办婚姻里找到了,小朱不由的冷笑几声,像嘲弄自己穿越前的无知和幼稚。
但妄图凭借一人之力,来拯救这日渐衰弱的大明,难道不是又一个浪漫主义的幻想吗?小朱摇摇头,把这气馁的话从脑袋里赶走。
是夜,小朱盯着身侧刚睡下的钱氏,额头还挂着微微的汗珠,显然是刚刚的运动使得脸色微红,像是开在脸庞的垂丝海棠。平添了几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