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在谷中欢乐度日,再入红尘,江湖路行之后,白玉门始感到心绪不宁。
声律响起,清扬婉转,漫天梅花伴着风雪起舞翩翩,一道白衣在雪中抚琴,宛若神仙中人,美妙的旋律随着他的指尖拨动琴弦响彻天地间。忽的声潮骤变,手指拨动琴弦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急,一时间银瓶乍破,风雪狂啸,万马齐喑,铁甲森森,刀剑碰撞声铿锵入耳,好似置身血战沙场,旌旗席卷,遍地烽火狼烟,家国破碎,山河浮沉……
砰的一声,琴弦崩裂,声响戛然而止,万籁俱寂,但方才的一切犹在耳边回响。
白玉门停止了抚琴,闭目收摄心神,让心气恢复平和。
“师兄来了。”白玉门起身望向梅林中。
一袭白衣中年道者出现在视野中。
“师弟的琴音还是那般的美妙,不绝于耳!每每闻听,都仿若身临其境,动人心魄,让人驻足不已。哎,只是……”
“只是妄动无明,念动杀机。师兄,师弟是俗人,终入了俗流,辜负你和师父的苦心,还是放不下过往。”
“往事如烟,一切都随风而逝,浮生百载,落幕归于黄土。执念不消,恩恩怨怨何时才能了结啊?苦海沉沦,苍生劫难……”
“师父让我承袭凌霄,接掌宗门,就是想把我拴住,他老人家了解我,知道不会把世外之地带向劫祸;看着我娶妻生子,心中必添羁绊牵挂,以此慢慢放下过去。”
师兄弟俩人踱步在梅林中,在亭中坐下。
“师兄来,是有什么消息。”
“本来,我还在考虑,是否要告诉于你,看来你已做了决定。”
“哈哈哈,生我者父母,育我者师父,知我者师兄也!人生本就是选择,一念是缘,一念是劫。该来的终将回来,既然躲不了,那就迎劫而上,做个了结。大道无常衍四九,遁去其一是生机。”
“我不如师弟洒脱,既然如此,师兄也阻止不了你。不管何时要记得,你有家人,你有师门,但行前路,勿失本心!”
“谢师兄!师兄轻易不出门,来我这就三次,第一次我与阿雪大婚,第二次楼儿出生,这回是第三次,往常都是让同门传讯,或是我们带着楼儿去看你。今日来来此,只为了送消息,还是山上清苦,来打打牙祭……”
“你呀…你,都已经为人父了,还这般爱打趣老道。”中年道士摇了摇头微笑道。
此人乃是白玉门的师兄凌碧空,道号凌霄子,天山灵霄派现任第二十四任掌门,上一任便是白玉门。
“师兄,请用茶!”
亭中,沈雪雁给俩人沏上茶。美人依旧,岁月不改,较之往日,少了几分活泼任性,多了几分端庄贤淑。
“谢谢弟妹,能娶到弟妹,是贫道师弟的天大福分!怎么不见师侄?”凌霄子问道。
“师兄过誉了!”沈雪雁欠身道。“楼儿在房里读书,前几天,还念着上山听师伯教诲,知道师伯来了,本该即刻拜见,但功课未完成,让我先来向师兄代为告罪,稍后前来赔礼。”
“这孩子知礼好学,专注静笃,心性不凡,你们教的很好啊!师父在天有灵,定感欣慰。”凌霄子赞道。
“师兄稍待,我去准备午食。”沈雪雁起身离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江湖上的风波未平静多久,又起波澜,尤其这西境之地,更是暗潮汹涌。天外天这些年声势日长,隐隐有席卷之势,近期,蠢蠢欲动,对武林各派动作频频,又是串联诸国,所谋非同小可。
昔年,北阙禧帝、末帝昏聩庸弱,加之国力日渐衰微,外有北离虎视窥测,步步紧逼,军事掠夺,内有奸佞当权败坏纲纪,小人肆略民生凋敝,宗室龙争倾轧互斗,忠志之士被排斥于野,悲愤难当。
至三十年前,北离太安帝雄才伟略,励精图治,国力强盛,统合四方,先后挥兵灭西楚、西蜀,又大破南决蛮人,兵锋直指北阙,三月不到,山河破灭,国家危亡,纵有忠义之士竭力抵抗,可大势已去,收效甚微,只赢得逃亡之机。
北阙王孙公子玥风城率部分宗室及臣民逃至荒凉西境,改头换面创立天外天,卧薪尝胆,图谋复起,暗中收拢因北离灭国逃亡之人,以北阙遗留珍藏招收各类闲散亡命的江湖之士。
白玉门,出生于北阙将门世家,代代效命北阙朝堂,征战疆场守护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那年,他不满三岁,一切突发之急,其祖父白风扬书信至好友云清道人,将这个最喜欢的孙儿托付,带领全家男儿奔赴战场,御敌守边,终全部战死,可谓忠烈。因其顽强抵抗,给北离军队造成极大伤亡,故国破后家眷遭到报复被屠戮,唯独白玉门被赶到的云清道人救走,亲眼目睹了满门血色。
虽然年幼,但那一幕牢牢印在了那个幼小孩童的记忆中。多年来,在师父云清道人和师兄凌碧空悉心照顾下,渐渐抚平心中的创伤。引其入道,通过修习道法平心静气,化解潜藏的戾气。
云清道人言白玉门道性极高,可承袭他的衣钵。云清道人一生只收徒俩人,大弟子凌碧空,关门弟子白玉门,都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精心教导,倾囊相授。
云清道人一生清心静修,不为外物所动,资质虽非极佳,但其毅力绝对超凡,冲破重重桎梏,登临道门人仙。
凌碧空自幼随师父云清道人修行,心性与师父一样清净自然,无为不争,尊师重道,关爱师弟,照顾同门,是天山凌霄派当之无愧的大师兄,白玉门除了师父最敬重的人。
通过师兄的述说,白玉门了解了江湖最新的动静,尤其是与他相关的天外天的动向。
“看来,是时候去那看看,是非恩怨,也该彻地做个了结。”白玉门暗暗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