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这次是他遇到过的最恶劣环境和最重大危机。
关键在于一切都是未知的,他有种命运脱离掌控的恐慌感。
杨森并非那么容易产生挫折感的人。
父母双亡开始,生命对于他来说只有挫折,美好仅仅存在于回忆和幻想中。
他学会了面对现实;
学会了在残酷现实下隐藏内心的想法;
一切都是谋定而后动。
如果说生活在这地狱般的蓝星中,还有什么并非那么黑暗,是少年能够掌握的。
那就只有夹缝中的些许行动自由。
借助于隐蔽自身获得暂时的安全。
他太过渺小了,以至于这样的存在让那些大势力、大人物、以及宇宙中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们忽略了对他行动的掌控。
少年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了些许弥足珍贵的自由。
他为了这份自有为豪,常把“生而为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出生,至少可以决定如何死去。”挂在嘴边。
这份渺小的誓言也是垃圾仔们的人生信条吧。
到了这个时候,他发现连这小小的自豪都无法保留了。
成为改造人不一定比垃圾仔更自有,事实恰好相反。
陌生且无法理解的来自于世界的恶意,让他无所适从。
如何死,为甚死,是否死得其所这种事情已经讲不清楚了。
他感受到的压力正是来自于此。
望向一边漂浮着,似乎在生气的幽灵,他无法把这种想法传递给她。
她即使翻看他的内心,也无法理解吧。
“我啊!”幽灵用有些失落的语气自语道:“真的很在意自己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对于常人来说如此不凡的能力,又为什么会有不惜生命也要完成的使命。”她看了看他,好像是在害怕他不愿意听。
幸好他是个不错的听众。
“本来以为连上了行星网络,一切迎刃而解。也许是我的主体意识,亦或者在网络的某个不起眼角落里存在着庞大的数据库。连上了网络后我便能变得完整,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明白为什么生,又为什么去死。”
杨森抬了抬眉毛。
听上去她的状况还不如自己呢。
“可连上网络后,根据无处不在的隐晦的标记,来到约定的地方。”她顿了顿,把失望混合着困惑传递给少年,“什么都没有。我啊,不像你们拥有身体,所以对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并没有什么执着,哪怕是只言片语甚或者一个词,一个符号都具有很强的意义。”她传递给他更多的失落和沮丧,“空无一物并非没有信息传递,而是代表‘无’,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存在根本没有意义,是连垃圾都算不上的‘无’呢?”
少年对于幽灵的情绪是理解的,对于她的遭遇无法感同身受。
“我...我对泰坦抱有很大希望,泰坦坠落时一定发生了什么,找到泰坦的残骸,分析残存数据一定能够发现什么。”
幽灵的语速变得急切,甚至出现了结巴的现象。
杨森这才感兴趣起来。
他可不记得人工智能这类东西会有着急、焦虑的情绪。
更别提结巴了。
当然有可能是模拟人类情绪,假装处于激动的状态也有可能,但她现在的样子并不像,也没有必要。
她何必要欺骗一个垃圾仔呢?
“你一定觉得我不可理喻吧,作为数字化生命体,明明接受设定就好,为什么还要费力去追根溯源。”她边说着边抓起微卷的发梢在手指上玩转圈圈的游戏,“但我真的很在意,很想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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