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汴邺后,王正、邓宇带着耶律金面见了朱明。赵信很是在意他们到底谈论了些什么,但自己又不可能直接去参会或者直接过问。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从丁欢那里下手。
赵信去找丁欢,恰好丁欢要外出,见赵信来了,大喜:“正好,我还想叫孙奕去找你呢。”
“找我?咋?又有事情要做啦?”
“倒不是。这不快到踏青节了吗。我跟叔父说好了,带着我的人出去郊游。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赵信本想着拒绝,但想了想,或许可以乘此机会让她帮忙,便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汴邺城外风景优美之处,丁欢手下的女兵嬉闹着,丁欢坐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手里提着酒壶自酌。赵信走了过来,丁欢说道:“坐吧。”
赵信坐在丁欢身旁,正考虑着如何开口,丁欢率先开口:“喝点?”
“不用了。”
丁欢喝了一口酒,望着不远处嬉戏的手下,说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赵信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在考虑措辞时,丁欢又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跟其他的那些山贼草莽并无二样,不过是贼人罢了。你会怎么想也正常,毕竟啸聚山林的自古都会被当成是乱臣贼子,会受到唾弃。在人们心中,只要是山贼,就一定会打家劫舍,烧杀抢掠。但你知道吗,我们跟那些人真的不一样。我叔父当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失手杀死当地恶霸,结果官府与那恶霸狼狈为奸。我叔父也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山上的很多人都是被贪官污吏,地痞恶霸欺压,不得已才落草。我们从不侵扰百姓,也不滥杀无辜,我们从来只杀贪官,杀恶霸。”
“但事情果真如此吗?”赵信反问道。
“你什么意思?”
赵信接着说道:“古往今来,啸聚山林,揭竿起义者数不胜数。这其中也有不少广受百姓爱戴。但你们青龙山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并不怎么样。你们青龙山之前干过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确定你叔父是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据我所知,烧杀抢掠的事情青龙山没少做。”
“不可能,你胡说……”
“或许,是底下人瞒着你叔父干的,这种情况也存在。比如‘森’字营的温延,强抢民女的事情可没少干,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清楚。”
丁欢不语。
“还有一件事,你也知道。之前带你去的那小县城,虽然算不上富庶,但至少那里的百姓曾经吃穿不愁。但自从,那来自西域的膏子在那里盛行后,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少良家女子误入歧途。而这一切,都与你叔父脱不了干系。”
赵信滔滔不绝,丁欢却始终不语。许久,方才开口:“我父亲,本是前朝刑部尚书。只因不愿与前朝权相刘筌沆瀣一气,坑害忠良,便辞官还乡。”
赵信听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当初李若云父亲被刘筌诬陷时,那个不愿与刘筌同流合污的人竟然就是丁欢的父亲。想到李若云,赵信心里不免有些许失落。
“本以为能够享受清闲,没想到,那刘筌不依不饶,竟诬陷我父亲勾结山贼,残害百姓,还从我家搜出了我父亲接受贿赂的证据。我父亲百口莫辩,含冤入狱,横死狱中。我们家也惨遭发配。没想到,那刘筌仍旧不愿罢手,竟雇来杀手,欲赶尽杀绝。我叔父与我父亲曾是挚友,后来他失手杀人,落了草,却仍旧与我父亲有交往。幸亏他及时出手,才从杀手手下救下我。可惜,我母亲还是惨死于发配途中。”说到这里,丁欢情绪低沉,垂下了头。
喝了口酒,丁欢接着说道:“知道吗,我的这些小姐妹们,本来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过安定日子。可就是那些贪官恶霸,让她们现在不得不过着刀尖舔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们又不是天生为贼,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怪谁?要不是被逼无奈,谁又愿意流落绿林?我不知道我叔父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更不在乎他们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我想要的,不过是帮助更多像我一样,像孙奕一样,像我的这帮小姐妹一样的人;我想要的,不过是惩治贪官污吏,地痞恶霸;我想要的,不过是让那些受欺负的女子有个安稳的去处,让她们有人保护或者有能力保护自己。或许,我叔父现在确实已经迷失了自我。”
“或许,他现在在做的事情确实会伤害到很多人。但我没有办法阻止我叔父,也不可能做任何背叛他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帮助那些被我叔父伤害的人,也会想尽办法为我叔父减轻罪孽。在我危难之际,如果不是我叔父,可能我已经去见了我父母了。于我而言,他有救命之恩,有养育之恩。我愿为他负尽千重罪,即使是天谴,我也愿意为他承受。”
“之前,你是故意带我去那县城的吧。目的就是让我看到我叔父做了些什么,对不对?”
赵信不语。
“你不承认也无妨,我还知道,其实你是汴邺刺史。你家夫人之前来的时候无意间告诉我的。不过呢,这件事我谁也没告诉,连我叔父我都没说。你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赵信听后,一时无言。
丁欢见赵信似乎也有些失落,笑着说道:“好啦,我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咋还把你说难过了?”
“我哪有,只不过是想起了故人罢了。”
丁欢以为他是在想念自己的妻子,便说道:“那个……你夫人的事……对不起啊。我不应该瞒着你的,我本来是想等她恢复了,在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倒成了惊吓……”
赵信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虽然也有些许伤心,可仍旧将伤感藏在心里,说道:“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斯人已逝,或许,释怀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能够释怀?”
赵信望着远方,说道:“除此以外,还能怎样呢?总得往前看嘛。”
“那,有没有想过续弦?”
赵信听后,一时愣住。
“你别误会。你也说了,人得往前看。所以,我只是好奇,你有没有想过续弦。毕竟,你也算是我的部下,关心关心你嘛。”
赵信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一切,从自己遇到丁欢一直到袁攸遇险,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一种可能性在他脑子里产生,同时,一个新的计划也同时初具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