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大地,屋外寒风彻骨,酒馆里却热火朝天,男男女女们继续着白天未尽兴的狂欢。酒酣耳热,只有酒保诺顿脸上挂着微笑,站在吧台里擦着一只杯子。酒馆的门被推开,一阵寒风卷了进来,不过喝酒的众人并未在意,依旧大口喝酒,吹着牛皮。
一个个头不高,穿着破旧用围巾把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陌生人走了进来,他跟周围的人点着头,一副跟所有人都很熟络的样子走到吧台坐下。“老板,一杯三号佳酿!”陌生人虽然穿得不怎么地,一开口却是要了最贵的酒,同时伸手拍在台面上,排开一把铜索尔,足有七十枚。
诺顿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拿起酒架上一瓶烈酒倒了一杯放在陌生人跟前。这人此时才拉下遮住半张脸的围巾,端起酒杯小口啜饮起来,此人正是斯兰。
他此时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打量诺顿,观察他看见自己的样貌之后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遗憾的是也许诺顿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或者间谍大师的演技臻至化境,很好的控制住了面部表情。总之初步观察之下斯兰并没有得到有用的情报。
斯兰此时不再偷偷打量诺顿,而是转过身去看着热闹的酒客们狂欢,时不时举起酒杯跟喝得两眼昏花的酒客们遥敬一下,像是霞飞村的老住户一样。
斯兰心思电转,他决定用王都分会的暗语试探一下诺顿。十几年的时间,阴影分会的切口暗语改动了三次,但是考虑到当时他偷听到诺顿接单之后很快离开了,十几年应该不会随意回去王都,他打算用他刚加入时的暗语来试探。
“生意不错嘛。”斯兰主动出击,拉起家常。“是啊,每年临冬节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都会闹到半夜,这也是我一年里最累的一天,不得不陪着他们熬夜。”诺顿擦着杯子,随意的回应着。
“可惜啊,大多都是农民,泥腿子们,只消费得起最便宜的麦酒,我看你架子上的烈酒瓶子都落灰了,如果在王都,这个客流量你都能开分店了。”斯兰不紧不慢的聊着天,没有直奔主题,但是刻意在话语里提到了王都。
“客人怎么称呼?大部分酒客我都认识,您不是本地人吧,来走亲戚?”听到“王都”这个字眼,诺顿显然对眼前的陌生酒客来了兴趣,主动询问对方的姓名。
“叫我斯兰好了,我是来拜访一位好久不见的朋友的,毕竟王都的下雨天淋不到阴沟里的老鼠,不是吗?”感觉诺顿语气起了变化的兰斯心里一动,很自然的在回应中说出了暗语。
诺顿擦杯子的手停住了,放下软布和玻璃杯,深深的看了一眼微笑的兰斯,俯低身子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不要在这里说,等下来后面找我。”随即高声招呼“|丹顿!丹顿!臭小子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库房再般一桶酒过来,这些酒鬼怕是要喝光我的库存了!”
“好的丹顿大叔!快去吧!一会儿跟大家喝一杯!”丹顿手里攥着一瓶麦酒喝得摇摇晃晃的走进吧台,他的几个玩伴也跟着过来围在一起大声嚷嚷着,继续刚才未完的牌局。
斯兰喝光杯子里最后一滴酒,装作喝醉的酒客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踉跄着避开人群的注意推门进入后面的房间。
厚重的橡木门十分隔音,把外面的热闹隔绝开来,他朦胧的眼神瞬间清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胸针,别在内里的衣服上。这是肖恩借给他的一件魔法道具,据说是他的一位好友送他的,可以抵挡一次不超过六级的职业者全力一击,六级以下的攻击最多阻挡三次,自动触发。
他看着漆黑的房间踌躇了一下,随即一咬牙,直接向着屋子深处走了进去。穿过一小段走廊,尽头是一间虚掩着房门的屋子,他谨慎的推开房门一把利刃突然从门后伸出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到底是谁?分会的口令早就换了,你怎么还敢拿十几年前的暗语试探我,以为我这些年没回去过就不知道新口令吗?说!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后的黑暗中响起,诺顿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暴露出来的只有锋利的剑刃。
斯兰并不慌张,不说他有胸针,可以抵消伤害,单就诺顿并没有一上来就干掉自己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也可能这个间谍大师单纯的就是在布局想套自己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兰斯平静的说道:“请冷静,诺顿先生,我并没有恶意,我是分部派来执行特殊任务的,您外出卧底那一年我正好刚加入,还见过您的面呢。”
持剑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依旧稳稳的架在兰斯脖子上,诺顿的声音依旧冰冷,仿佛没有感情的魔法傀儡:“说点有用的,分会派你执行什么任务?我的身份应该是绝密,你为什么知道我来这里潜伏!小子,我劝你回答问题的时候小心点儿,在一个间谍大师面前撒谎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我也接到了冥日的订单!来刺杀肖恩·洛克!”斯兰一字一顿的说道。感觉到阴影里的人持剑的手不可察觉的微微动了一下,锋利的剑刃刺痛了自己脖颈的肌肤,心中一定,还好诺顿是真的不知道冥日下订单搞定肖恩的事情。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诺顿突然收起长剑,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斯兰:“冥日为什么突然要杀肖恩?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斯兰苦笑一声道:“你觉得主人会告诉杀人的刀子自己为什么要杀人吗?我还没动手呢,因为我接单之后感觉有些不对劲。”
诺顿不吭声,示意兰斯接着往下说。“他们把价码开到了三千里尔!三千!里尔!”兰斯略显激动,双手在空中挥舞。“你是前辈,这种情况你看得比我多,杀一个偏僻村庄的无名之辈用得着三千里尔,我也是被金钱蒙了眼,跟他们的中间人接触了一次就被说服了,但是回家的路上当我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
“于是悄悄潜行进了公会的卷宗室,因为十二年前你的那次卧底订单就是我正理归档的,依稀记得目的地也是霞飞村,于是我就查看了一下当年的订单,知道了你的任务,决定干活前先找你确认一下,不然这种订单完成之后被灭口的几率太大了,可我又不能谎称任务失败返回王都,因为我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在旋涡里了,哪怕支付违约金也得被冥日灭口,真是骑虎难下了!”
斯兰一脸沮丧的说着自己的目的,很难说他有几分是表演,又有多少是真情流露。他现在任务失败还把好多秘密泄露给了肖恩,真的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诺顿在斯兰喋喋不休讲述着事情原委的时候一直警惕的观察着他,从他的语气神态面部表情都透漏出这是一个倒霉蛋在接到死亡订单之后积极自救的表现,毕竟如果能不死谁不想活着呢。
从斯兰的话里面诺顿分析出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情,这要从他自身的任务说起了。诺顿当初接了冥日的单子之后赶赴霞飞村,但是当时任务并没有说清楚让他监视谁,而是先让他以开酒馆的名义隐藏身份,期间一直在固定时间往他订购的麦酒里面夹带报酬给他。
既然不用奔波拼命就能白拿报酬他也乐得清闲,直到他在霞飞村潜伏了五年之久,一天夜里封没有蜡封的密信出现在他的床头,他才知道了自己的任务:探查肖恩·洛克每天的生活,朋友圈子,接触的陌生人,每个月汇总一次情报放在他卧室窗台的花盆下面,有人会去取走。
就这样又过了七年多,一个姓维克斯的年轻贵族搬来此地,用阴影分会的新暗语和他接头取得了肖恩的近期情报,之后就没下文了,直到几个月前,治安官约翰处理了约书亚死亡的案子,结论是小维克斯一家和他搞非法生意被水蛇街的黑帮黑吃黑灭口了,他当然不信,但是只能案子提高警惕,足足半年多眼瞅着今年结束了,他想着风波已经平息,没想到斯兰就上门了,而且带来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作为一个情报分析能力见长的七级间谍,斯兰的话他基本能确定接单和后悔那一段是真的,至于其他的话暂时不打算深究,因为冥日突然对肖恩下手,而且并没有告知他,这情况让他嗅出了死亡阴谋的味道。因为冥日真打算杀掉肖恩,他才是最好的人选,身为熟人,他有太多的方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干掉一个观察了这么多年的目标,但是偏偏冥日并没有选择他,而是瞒着自己另找人干活,这在间谍大师眼中就意味着冥日终于决定终结任务的同时,要清除所有知情者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在诺顿脑海中推演整个事情的过程只用了几分钟,斯兰并不打扰沉思中的诺顿,他心思活络起来,要是能把这名间谍大师拉到自己和肖恩的阵营,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