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的枯冢,李文成的脸颊早已经模糊不堪。
这是个不怎么大的坟头,坟头上面长着许多狗尾巴草,在微风的吹拂下狗尾巴草来回地摇曳着。
天渐渐地亮堂了起来,一丝丝的冷意不由得使李文成打了个冷颤,但这对于李文成那颗伤心欲绝的心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爹,娘我考上了,考上了。这是通知书你们看看,你们看啊!”李文成边擦边泪边哽咽着说道。
李文成,京海市一个普通农村里的孩子,只不过与其他孩童不同的是,其从一出生便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甚至连父亲的一张照片家里都没有,在李文成的心里,父亲的形象都是他的母亲告诉他的。
但他的母亲因为有先天性的哮喘,再加上其为了省钱一直硬扛了几十年,是了在两千年终于也不甘心地离开了这个人世,离开了她最眷恋的那个家。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农村能够吃饱那便是已经庆幸之事了,更何况是李文成所在的这个破损不堪的家呢。
农村的观念并不像城里那样,能够凑合着过就行了,至于什么近亲与否又有几个人真正地会关心呢?
李文成的父母便是近亲结婚,说起来李文成还有一个姐姐,但至于其姐姐长得什么样,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知道其姐姐是个智力残疾,后来因为失足掉入村里的那个大水坑,抢救不及时便离开了这个人世。
此时李文成的亲人只剩下了他的哥哥-李峰,但因为父母近亲结婚的原故,李峰便瞧上去有些傻痴,如此一来其在村子里便成了众人欺负的对象。
整个家里,除了李文成之外便没有一个真正正常的人了,是了整个家也将希望全部寄托到了李文成身上。
从小学到初中,李文成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家里那黑黑的土坯墙壁上已经被鲜红的奖状贴得满满了。
每当其母亲被恶病缠身的时候,其最好的良药便是那些贴在土墙之上的奖状。
“文成啊,咱们这个家已经破旧不堪了,村子里没有谁瞧得起咱,你一定要考上大学,要有出息,要出人头地!这个家的命运就靠你了……求苍天保佑我苦孩儿……”
这是李文成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每每想到这,李文成总会泪流满面。
“娘,这是市一中的通知书,我考上高中了。可,可文成对不起您,咱们家里的情况您也是知道了,这高中我还是不念了……”说到最后,李文成的双目已经泪流如泉了。
缓缓地,他将自己手旁的通知书拿了起来。
再次认真地瞧了眼这张决定他自己以后命运的纸,李文成不由得将双目给闭上了。
阵阵冷风吹来,打在他的脸上,带着丝丝冷意,可对于此时的李文成却没有一丝的反应。
猛然间,李文成睁开了双目,紧接着其便将手中的那张纸给撕了,并且撕得粉碎。
这一刻,他的心碎了,就仿佛被电击了一般。
“娘,你要原谅文成,我也不想这样,可这学若再上,我哥他非得累死不行。我不能这么自私……”
望着眼前这个坟包,李文成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黝黑的身影正在向这里快速地奔来。
“老二!”
“老二!”
“……”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文成急忙将地上那些零落的碎纸屑给用土埋了上去。
“老二通知书呢?”哥哥大气粗喘着吼道。
李文成低头不语。
“通知书呢?”哥哥眉头上的粗筋暴跳着怒吼道。
哥哥这异常的反应,虽然李文成已经料想到了,但其还是不由得愣了些许。
在他的印象里,哥哥是个沉默寡言木讷到极点的人,在村里即便其被几个穿着开当裤的孩子戏耍时其也不过嘿嘿一笑了知。
甚至在他被几个半大小伙子殴打时,也只是本能地吼几句而矣。
眼前这一幕,李文成一下子觉得自己身前这人变得有些陌生了,甚至让他有了一丝的畏惧。
一阵风吹过,顿时李峰的双目如同火球一般暴怒起来。
因为他瞧到了地上的纸屑!
他一把将李文成的身子给拉到一旁,随即便在那片土堆里开始寻找起来。
“哥,别找了。这学我不念了!”李文成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这一刻,他的整个脑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他的心如同刀绞一般。
他的哥哥小学只念了三年便缀学务农了,一来是因为太愚笨,二来也是家里条件不允许。
李峰双腿跪地,将土堆里的那些屑纸屑一片一片的捡起。
望着这一幕,李文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一把将哥哥手中已经捡到的纸屑给夺了去,随即一把将其给掷到了半空之中。
而碰巧的是这时正好有一阵风吹来,那些纸屑便如同雪花一般飘到了远处,落到了茂密的杂草从生。
望着这一幕,李峰满脸悲愤之色,紧接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起来的,顿时便冲着李文成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这一记耳光力道极大,打得李文成满脸通给起来。
在李文成的印象里,这是他哥哥第一次动手打人,而打的却是他自己。
瞧到自己哥哥那发着抖的左手,李文成又瞧了眼坟冢,随即便想到离开这里。
他刚迈出一只脚,却已经被哥哥给拦下了。
“你给我跪下!”哥哥的双目已经模糊了。
李文成反抗了两次但事实却证明其没有成功。
“娘,您都瞧到了吧,这就是老二,这就是咱们家的老二!家里将希望都放到了他身上,如今已经考上高中了,俺就不明白这到底是为啥呢?”
哽咽了下,随即哥哥将目光转移到了李文成身上:“老二,今天你要是不当着娘的面把这个事儿说清楚,俺,俺……”
说到最后,哥哥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与愤怒了。
李文成低头,咬牙,沉默!
”说!“哥哥双目通红地吼道!
李文成依旧沉默。
“娘临走时是怎么说的,难道你忘记了嘛?难道你想让娘死不瞑目吗?”哥哥泪流满面地说道。
这话不到万不得已,他是断然不会说的,因为他知道这对于老二来说便是一道伤痕,一道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痕。
“我不想再让你来养活我了!”抛下这句话后,李文成便向着家的方向奔了去。
望着弟弟的身影,哥哥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娘,您放心!俺就是死也得让老二念书,您在地下有知就保佑俺吧!”说着哥哥便对着坟墓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半路上,哥哥便将李文成给追了上去。
二人一路无语,直到回到家中,一字未说。
“老二,当哥的没本事,让你受委曲了!脸还疼吗?”盯着李文成那火红的脸颊哥哥心如刀绞的说道。
“哥,这学我不上了,你就别劝我了!”李文成坚定地说道。
“老二我知道你是愁钱,哥有钱,哥有老多钱了!”说着哥哥便向着他那已经盖了数年之久的被子下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