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淮抬头看着在灯火中模糊成一片光的脸庞,支零破碎的心灵被这双刚毅而有力的双手一片一片地拼接起来,他感觉到了内心的悸动,在这一刻,他听从了内心的呼唤,轻轻地把脸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强健的心跳,轻轻地“嗯”了一声。
万千嘈杂掩住了这个来自言语的回应,临淮动作上的顺从还是取悦了乔遇,乔遇脸上抑制不住的得意。他伸出宽大的衣袖,拉住了临淮的手。这只手,与想象中的一样,修长而细腻,柔软而脆弱。
他带着临淮来到元亨楼前,酒菜都已备下了,两人可以坐在元亨楼里一起品评花灯。临淮摇摇头,他现今身份是王妃,怎好大晚上的和一群男子同坐。在元亨楼前徘徊许久的疏儿却不肯,嚷嚷着要看完灯会再回去。乔遇冷着眼带着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然就让疏儿代替王妃赴宴罢了。也全了王妃的面子。”话音刚落,疏儿就用一双渴望急切的眼神盯着临淮。临淮拿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只吩咐了让她早点回来。留下一个侍卫陪在她身边。
乔遇与临淮二人决定回去,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擦踵,乔遇小心翼翼地护着临淮,不让闲杂人等碰到他,待走出了这条观赏花灯的街,这份热闹才逐渐消失,直至空无一人。借着天上如水的月光,二人安静地走在小巷子里,只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偶尔周边房屋落下了哐啷声,许是东西掉地上了,二人相视而笑,默契地享受着独属于二人的美好时光。
送至府邸时,乔遇方放开了临淮的手,在门口道了声“早点安置。”临淮站在屋檐下,呆呆地看着他转身上马,如水月光笼着他马上飞奔的英姿,直至消融在漫无边际的如水月色中,临淮方转身回小院。临淮看了看时辰,还未过子时,中秋还没过呢,月饼应该还来得及吃,今天中秋节,节日气氛还是要有的。他掠过院门到阁楼前的一溜宫灯,踏碎了一倾月光,留下了厚重的身影。
一个人影孤零零地坐在阁楼前的葡萄架下,听到声响,黑魆魆的人影转头回望。冷翠似乎在等他,石桌上空无一物,他心下诧异,走到冷翠身旁,冷翠伸出些许凉意的手掌,探了探他手掌的温度,看来她独自坐在这里许久。冷翠抚上温暖的细嫩的掌心,不像是男子的。这个孩子,不够努力上进,放弃了他太子的身份。也不够聪明,但是够愚蠢,所以能够一世平安。
冷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他坐在了冷翠的对面。府里只有冷翠是从京城来的,其他帮仆和侍卫冷翠都打赏回家过节了。他知道这个王府的王爷不值钱,可未曾料到这般受冷落。他内心涌起了一股歉意,二人相依为命至今,他却为了个丫鬟冷落冷翠,实在不该。
清清灵灵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的树上,流淌到阁楼的闺房里,跌落在葡萄架上,突破葡萄叶的重重封锁,些许碎光落在他身上,泛起了稍许的凉意。冷翠拾起另一石凳上的披风,起身给他披上了。“你身子刚好,多穿些,不要受凉了。”他眼里泛起了些许泪花,抓住了冷翠的手腕。冷翠从他手掌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笑着坐在他对面。他在小本子上写了要吃月饼。冷翠睁大眼睛就着月光勉强了半天,方看清上面写的字,半晌,就着柔柔的月光抚着他的脸颊,和言笑道:“现在太晚了,吃多了容易积食,晚上不好睡。”临淮摇摇头,在小本子上写道:“中秋节是一定要吃月饼的,这样才叫做过节。”冷翠无奈地摇摇头。他欲要起身去拿月饼,冷翠按下他的身子,自己起身去厨房拣了些拜过月神的月饼,摆在一个青花瓷盘上,又烫了一小壶酒,举着一盏蜡烛回到葡萄架下。
冷翠指着上面莲花图案的月饼,说道:“这是莲蓉月饼。味道还可以,你尝尝。”临淮却摇摇头,他不喜欢莲子的味道,调皮地拈起一块图案是桂花的一口大小的月饼,塞在嘴里,入口即化,带着满口的桂花香,又甜又香,好吃极了。他眯起了眼睛,眉眼弯弯。
冷翠心里越发地怅然,一个人的性情大变,还可以说是遭受了巨大变故,但是一个人的口味突然改变,太说不过去了。太子以前最讨厌桂花了,因为他虽然占据了太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实,皇上最喜欢的还是江思淮,丹墀殿的大皇子,少年人的嫉妒天真而又直白,每每从丹墀殿出来,总是一股嫌弃:“一个大皇子,满殿的桂花香,太风骚了。”
但这一切已经是前程往事,既然此人来了,又受了这么大的磨难,让他开心开心又何妨,毕竟也是殿下的身体。见他高兴,冷翠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又为他斟了一杯九里香。“这月饼是京城送来的,自是比汤免的入口。你喜欢就多吃点。”他赶紧接过手,尝了一口,月饼他有些哽住了,又抿了一口酒。滚烫的酒入喉,温暖了空乏的胃。
在西凉在皇宫中的一切已是前程往事,万事皆空,在汤免重新开始,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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