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令人头痛的黄昏，林立和他家的老黄牛并排着走在夕阳照耀下的田野上。
林立看着悠哉游哉吃着草的老黄牛，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询，“为什么人用一根细细的绳子就能牵着你的鼻子走，就能让你低头在那里耕地，就能让你低头在那里拉车呢.....”
老黄牛似听懂了他的话，停下咀嚼的动作思索了片刻对着他说，“麻木的久了抬头也成为了一种负担。”
“......！？”
它没有理会林立惊诧的目光继续说道，“我原本鼻上无绳锁，天地为栏夜不收....怎奈何，破邻耕不休，无暇顾赢犊，夜归穿明月，朝出穿深谷.....”。
老黄牛说完话后，继续吃着青草，仿佛能开口说话对它来说，本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于是，林立也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望着远方的落日..
天边的晚霞似血一样的殷红，又像是点燃了一堆燃火夹杂着青烟，一抹一抹....一缕一缕地绚烂的直熏得林立的眼睛涩涩发干....
这老黄牛告诉他，耕了一辈子地，拉了一辈子车.....但是却从来没有一厘土地，一辆马车。
林立的心里，于是就有些愧疚和不安。
于是他就安慰它说，今晚回去我就在我的父母前替它求求情，毕竟这头老黄牛为我们家耕了这么久的土地！拉了这么久的车！
也应该给它一个自由幸福的晚年....
老黄牛再次停下吃草的动作，看着林立笑了笑，那笑容尤其诡异又带着些无奈，然后开口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也为这个事去斗争过！”
“我也撂过挑子，我也撒过欢，按照我们的牛龄计算那时候我才刚刚18岁，正值青春年华。”
它停下话语，似在回忆....看了远方的晚霞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撂挑子不干，全力的挣脱人们绑在我身上的绳索....拼命的再逃窜，我的角顶在他们的身上，用我的蹄子踹他们的腿。”
然后呢？林立急切的问。
“然后，就是一群人把我按在地上，用那个烧红的铁钩子把我的鼻子打通了...”
再往后呢？
“再往后，他们就是用那个粗长的绳子拴住我的鼻子，当我再反抗的时候他们就使劲拉扯这根绳子，让我疼痛难耐！”
“于是，我就慢慢的习惯了，渐渐的不再反抗了....”
“牛棚里的其它牛对我说，我们吃主人的饭，住主人搭的棚子，自然也得出力来报答主人才是吧！”
“于是，我也明白了，抗争是徒劳的......”
林立又问它，“你为什么不走慢一点，这样既能省下一点力气，又能不让你这个身体过于劳累，这不就两全齐美了吗！”
老黄牛看了林立一眼，不屑道，“你受过这个皮鞭的抽打吗？皮鞭子梢上有一块铁片子！它可不是吃素的....”
于是，林立无语了，这时他看到天边晚霞殷红的那抹血色，开始流动....开始流淌.....直至流淌到天边那一片暗红色的海洋里去了。
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太年轻，在这头老黄牛面前开口说话实在是一件太轻狂，太浮夸的一件事了。
这头老黄牛仿佛看懂了林立的心思，看懂了其心里在想些什么，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种心照不宣的用意。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母亲在远处示意林立将老黄牛牵到牛棚里...
林立正准备动身，这个老黄牛却突然对着他说，“其实你不必在意.....因为你们人类和我们都一样。”
然后它悠哉悠哉的自己走进了牛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