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渐渐消散在山谷,另一个声音随即传来,“儿呀!见你已成人,阿母心安!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活着……”
“活着”二字回荡在山谷中,久久未能消弭,那是阿母对元同最大的期许,也是这乱世中最大的奢望。
“儿定会好好活着,阿母放心吧!”元同回应着,目光仍旧牢牢锁住夜空,他不想父母像师父那样消失。可是,他如何能锁得住夜空,又如何能留得住那面容,他只能目送父母消逝在星辰汪洋中。
元同不甘心,在满天璀璨中寻找着师父和父母,但他们已然离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至亲之人再次离开,给他带来无尽的悲痛。他心如刀绞,孤自面对夜空,久久不能释怀。
“大路小径,追寻本心。”师父的话萦绕于耳畔,此刻的悲痛就是他的本心,师父所言,他正在感悟。
“忘记仇恨,卸去累赘,”父亲的话又回响在耳边。
咀嚼着父亲这句话,元同有所思。
我为何如此难过?不过是怕失去。但师父和父母已然离开了我,事实上我已经失去了他们。
难道是我心中对他们有牵挂?师父已远行,父母已亡故,我又在牵挂什么呢?牵挂师父是否有危险,牵过父母在另一个世界能否过得好?
但这种牵挂有何意义呢?有意义,这表明他们在我心中。既然他们在我心中,那我便没有失去他们。是的,我并未失去他们。
我若纠结于此,这是不是一种累赘呢?是的。我背负着它,让自己心如刀绞,我不该如此,我应该卸去累赘。
还有什么会让我如此难过呢?父母的死,他们被屠杀,这是我心中最大的痛,每次一想到他们,定是他们躺在血泊中的场景,心中的恨意便油然而生。
“要为父母报仇”,这句话时不时会出现在脑海。师父并未直言要我放下此念,但他十二年却一直在如此教诲,今夜父亲也如此教诲,我是否要彻底放下此念呢?
看着父母惨死,却不为他们报仇,这难道不是不孝吗?
若我手刃了仇人,这便是行孝,便可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他们能活过来吗?他们能感知到吗?
他们活不过来,他们也无法感知,真正能感知的只有我自己,那是报仇之后的释然,是一个心里解脱。
然而,报仇之后真的能释然吗?心中背负着仇恨几十年,这一生便是为复仇而活,仇恨得雪,又该为何而活?
活着的目的已不复存在,我真的能释然吗?不会有释然,我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漫无目的喘着气,等待自己的死期。
这复仇又是什么目的呢?是为手刃仇人的快意?背负仇恨负重前行数十年,只为那一瞬间的快意,这几十年不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吗?
复仇之前如此,复仇之后亦如此,行尸走肉般活在世间,是喜悦,还是悲哀?那必将是悲哀的一生。
如此看来,那复仇之心便是一种累赘,师父教我如何对待它,父亲让我卸下它,如此才可快意一生,这便是阿母口中的好好活着,也是他们对我的期许。
快意,好好活着,走自己的路,人生应该如此!
我的路究竟该如何走呢?我要往何处去?我要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于天下,循天道……”师父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畔,一遍又一遍。“这是师父的嘱托,也是师父的期许。究竟什么是天道呢?”元同不禁问天。
元同想起师父当年说过的那句话:此中所指的天下绝非是天下事,乃是天道;何为天道,乃是天地万物化育之理。
“师父是真正的智者,他置身山中茅屋,不出户亦能悟得万事万物化育之理,于熙熙攘攘中看透世间百态。何为万物化育之理呢?”元同心里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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