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琰知道他是在指自己先前自作主张想要出家之事，就算那事的确是她错，也不是他要把自己关在这里的理由啊，邵琰有些生气：“我明白了，你这就是没死心，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做妾！”丁嬷嬷说她“恃宠而骄”——其实未尝不是在轻视她？只有小妾，才会期待所谓的“宠爱”，才会“恃宠而骄”，就算裴耀对她上心又如何，只怕别人看来，也只是她跟裴耀无媒苟合，只堪为妾。
“为什么会这样想？”裴耀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我的心意了的。”
邵琰瞪他：“你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还……让我住你的屋睡你的床……别人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我？到时候说我跟你——”
邵琰不愿把那些话说出来，看了裴耀一眼：“那我不就是除了给你当妾便没别的路可走了吗？”
“这里不会有外人过来，”裴耀看了她一眼：“何况你在后边好好的，只要不出去，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总会有人知道，至少他身边的人会知道，不知道的是外人，可是外人不知道并不是一件值得安心的事，那就等于说哪怕她死在了这后院里，也不会有人知道。
邵琰不想挑拨离间他与他身边仆从的关系：“上次的事，大哥不也说了不会有人知道，结果李复是怎么知道的？”
“那是个意外，”裴耀有些歉疚：“胡氏不知道怎么的，就跟胡芠搭上了，想要求邵永安放了胡芠，邵永安不肯，我们离开的第二日，胡氏便在后头胡说，李复约莫是听了几嘴，便自觉得了机会——”
邵琰反问他：“那你凭什么觉得这次不会出意外？我在这里待得越久，被人发现的几率越大……到时候跟人解释的难度也越大。”
裴耀看她：“就真的那么想回去？”
邵琰点头，裴耀想了想道：“那我明日送你回去。”
邵琰摇头：“不要明天不要麻烦你，我现在就走。”她可不想再待下去了，难不成真要跟裴耀共处一室啊。
裴耀看了她一眼：“你放心住在后边……我今日睡前边的书房。”
邵琰的担忧被说破，顿时脸色涨红，裴耀顿了顿又道：“阿琰你放心，成亲之前……我不会再越雷池一步的。”
那就是成亲后是免不了了，邵琰更心慌了，更想问她什么时候答应了这婚事，不过却又不敢问，怕他又像昨夜那样生气。
邵琰只能服软：“我有择席的毛病，在这里睡不安心睡不着，我现在头都有些发疼。”
裴耀沉默，无奈道：“好，不过你这一天还什么都没吃呢，陪我一道用些，之后我再送你回去。”
“不用，”邵琰连忙道：“你不是累了吗，你好好去歇息，我自己走便是了。”
裴耀看了她一眼，邵琰便只好住了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邵琰没吃过如此令人胆战心惊的一顿饭，一直被人盯着，少吃一口或是慢了些，裴耀便要问是不是不合胃口，邵琰怕他反悔，也不敢反驳——简直是如坐针毡。
结果裴耀居然还一脸不快：“我初次遇着你时，你面颊上至少还有些肉，这才几年过去，怎么又瘦成了这样。”
邵琰别开脸，不让他摸自己的脸，裴耀可能是想起自己之前说过什么，讪讪地收回手。
马车套好之后，裴耀也跟着爬进去了，邵琰瞪他，他却道：“不好让人知道我是跟你一起回去的。”
眼下还没出去呢，万一他又改变主意了怎么办，邵琰想了一下，还是忍了，又问他：“我就这么走了，不会坏你们的事吗？”
裴耀摇了摇头：“那里边……有我们的人，帮忙说你有事一早便离开了。”
邵琰低头，有些不敢问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许久之后，邵琰才轻轻开口：“我之前去过那里好几次，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他们在那里经营日久，又的确有求签灵验的声名在外，隐藏得很好，很多人都不知道，不只是你，”裴耀摇了摇头：“很多人都去过那里，其中不乏许多官员的女眷，所以这事不能闹大……阿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些年，那里都是白日冠冕堂皇，夜里却是……”他不好在邵琰面前说那些话，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一直以来，都只是她们自己的姑子……尚且还有些底线，行事也隐秘，故而鲜为人知……除了那些去寻欢作乐的人之外。”
“然而，有次一人……突然起意看上了一个良家女子……便与里边的姑子合谋，先是说服了那女子留宿，趁夜的时候……得手了……那女子后来……不堪其辱自尽了，临死前说了这事……”因为这种事本就不该跟邵琰这样未婚的姑娘提起，故此裴耀说得吱吱唔唔的，但也算是把事情前因讲得差不多了：“我这些日子留在楚州，为的便是解决这事……已经盯着那里好几日了。”
他嗔怪地看了邵琰一眼：“结果这时候你却过去……就算你只是为了去上个香求个签我也不能放心的。”
何况邵琰还差一点便入了狼窝，裴耀想想似乎还是有些气愤：“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急生气了？”
邵琰赶忙点头，裴耀这才放过她，他似乎是真的累了，不再开口，闭上了眼睛养神。
他昨夜陪邵琰折腾了一夜，送邵琰到了别院又连夜赶回去，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来不及休息要送邵琰去楚州，邵琰也觉得自己事多，便也不敢打扰他。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他的身子便直直朝着她这边滑来，邵琰原本想避开，又怕他摔着，犹豫之间，裴耀的头已经靠在她肩膀上。
邵琰身子先是一僵，想推开他又怕他醒来，只能努力放松，让自己不在意肩上的重量。
邵琰觉得这一路走得特别漫长，其实那庵堂离城门不过半个时辰的路途，裴耀那别院应该不会太远，邵琰却觉得这一路都快赶上从邵家到平阳了。
好不容易进了城门，过了好一会，外边人道：“到了。”
邵琰想要起身，然而裴耀似乎睡得正好，邵琰小心翼翼将他的头从自己肩膀上移开，结果却还是弄醒了他一般：“到了吗？”声音似乎有刚醒来的慵懒。
在他睁开眼睛前，邵琰连忙往旁边挪开了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我回去了。”
“阿琰，”裴耀整个身子挡住邵琰的去路，他的头顶着车壁，居高临下地看着邵琰：“之前那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邵琰呼吸一滞：“那你想怎样？”
“这事情一时半会说不完，等我得闲了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谈，”裴耀看了邵琰一眼：“阿琰，你说要回来，原因真的就如你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择席的缘故……而不是为了敷衍我而找的借口对吧？”
邵琰忙不迭点头。
裴耀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让开，又不忘嘱咐邵琰：“最近这些日子，只怕楚州附近不会太平，阿琰你不急的话，暂时不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