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的绿茎簇起细长卷翘的花瓣,一支又一支,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
白色的曼陀罗华凝霜碎月飘摇飒拓,红色的曼珠沙华妖异泣血铺陈烈烈,一支萎落又有新的长茎顶着花瓣抽出。花瓣一接触空气便开始卷翘、伸长、舒展,一支并一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地铺陈蔓延。
渐渐地,那白色的曼陀罗花化作漫天纷飞的素衣白裳,红色的曼珠沙华融成流淌的血色,在寂静的梦色里无休无止地抽芽、舒展、飞扬、流淌,铺天盖地无穷尽矣。
意识和感官悉数被淹没,窒息的痛楚如此真切,仿佛有魂灵出窍,俯首,冷眼观摩着那溺在花海中的人。
“过了弱水河,便要进入漠西地界了。”有声音浑厚苍劲,如漠西之地的猎猎西风。
“河这岸的是曼珠沙华,那岸的是曼陀罗华,可惜只是零星成簇,不够壮观。”有人席地而坐拈花一笑,眼角是无求无畏的笑意。
“就是佛经里所说的‘天界四华’?”有青衣女子撷一朵烈红如血的曼珠沙华。
“呵呵……就是普通的花罢了。”有流水般蕴澈的笑声。
“快走……这些流寇要追上来了。”刀枪箭矢中,青衣女子抓住一片绯红的衣角。
青玉面具下的人含着不急不缓的笑,轻柔道:“别急,我的花儿掉了。”
“这不是你该想的。”玄衣的男子将她拥入怀中。
“纵有一叶扁舟,我也不能挥袖泛舟就此远离。”明月楼高,白衣卿相独倚栏杆,一身的温润与寂寥同在。
“公主,该起床了。”
采离叫了两声,床上卷着被子的人仍毫无反应。
“叫醒了没?再不起我就进来了啊!”
外间传来流朔华丽丽的声音,此刻还在酣睡的青禾要是知道这美人就在她殿里,一定二话不说立马醒来。
“殿下,奴婢再给您端两碟糕点尝尝,您慢慢等。”外头的宫女想着法子稳住这行事比顾良辰公子还不守规矩的流朔三殿下。
听着外间的动静,采离又轻喊了两声,青禾支支吾吾回了她一句“你别闹”,又模模糊糊笑了两声,翻个身继续睡了。
“到底醒了没啊!”指甲见方的糕点还不够塞牙缝的,三殿下又开始嚷嚷了。
“公主,”采离伸手去扯青禾紧紧裹在身上的锦被,“都过巳时了,该起床了。”
拉扯中青禾慢慢醒转,看清了是采离,哑着嗓子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三刻了。”采离转身倒一杯温茶,“公主的嗓子怎么哑了?”
青禾接过茶盏灌了两口,刚想说话却呛得咳了起来,采离赶紧去拍她后背。
“衣服都汗透了?”触手冰凉一片,又想到青禾方才嘶哑的嗓音,心中疑惑,于是问道:“公主夜间做恶梦了?”
一夜里她脑海里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和白色,一会儿是花海要将她淹没,一会儿是各色人脸和她说笑,一会儿是将要窒息的痛楚和悲伤,一会儿又觉得轻松自在。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昨日又应付了一天,疲累不堪之下被梦境缠身再正常不过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摇头说道:“可能是近日太累了,休整几天就好了。”
采离微微一哂,“所以早上便没有叫醒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去接茶盏。
“别在我跟前杵着了,都进去帮忙。”流朔的声音华丽丽地入耳。
“怎么让他进来了?”这么不正经的人随便放进殿里,万一折腾点事出去,要她怎么摘干净?
转念又一想,自己只跟这人说过几句话而已,他搞这么熟是干嘛?
一边思索着,一边快速让人服侍着洗漱,不多时便收拾好了自己。
“三殿下找我何事?”
来到外间就见流朔正双腿交叠躺在她的青玉水晶榻上,红衣铺于身下,宽大的下摆逶迤落地,更衬得骨清肤白的美人妖异惑人。
流朔自榻上朝她笑道:“来你们祁国这么多天,天天在男人堆里打滚,简直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