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种着的几盆吊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叶片，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阿妹，”外婆一边给黄玲布菜，一边问道，“听你讲图南揾到好多钱？（听说图南赚了不少钱？）”
“系啊！佢有生意头脑。（是啊，他很有经商头脑。）”黄玲脸上难掩骄傲，“每日天未光就去钓鱼，揾返嚟嘅钱养住我同筱婷！（每天天没亮就去钓鱼，赚的钱养活了我和筱婷！）”
“咁细个就知性撑起个家！（这么小就懂得撑起一个家！）”外婆心疼地给庄图南夹了块红烧肉，“个庄超英真系唔得嘅！（那个庄超英真不是东西！）”
“唔使讲佢啦！（别提他了！）”大姨黄丽华插话道，“连自己仔女都护唔住，任由佢阿爸阿妈欺负！（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任由他爸妈欺负！）”
庄图南低头喝汤，假装没听见大人们的议论。
“最紧要系你哋平安咯！（最重要是你们平安！）”外婆轻轻拍着黄玲的手背，“个庄超英，佢唔值得你伤心。（那个庄超英，他不值得你伤心。）”
“阿妈，”黄丽华给庄筱婷夹了块鱼肉，“听讲图南仔考试成绩好好?喎？（听说图南考试成绩很好啊？）”
“系啊！”黄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月考日日拿第一名！（月考每次都是第一名！）”
外公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庄图南身上：“卖鱼唔会耽误读书咩？（卖鱼不会耽误学习吗？）”
“唔会。”庄图南抬起头，用流利的粤语回答，“我同校方讲好，一星期去三日，成绩要保持第一。（不会。我跟学校说好了，一周去三天，成绩必须保持第一名。）”
“噢？”外公眼睛一亮，“点解佢哋肯？（为什么他们肯答应？）”
“因为我考试成绩好。”庄图南谦虚地笑了笑，“老师测试过我，觉得我可以跳级。（老师测试过我，认为我可以跳级。）”
“咁叻仔！（这么厉害！）”大姨父李光明赞叹道，“听你大表哥讲，你每月揾返亚百几蚊？（听你大表哥说，你每月能赚一百多块？）”
按照给黄玲的数额估算的话，是这个数没错。
庄图南点点头：“系，卖鱼给同埋街坊。（是的，卖鱼给街坊。）”
“好叻仔！识读书又识揾钱！（好厉害！既会读书又会赚钱！）”外公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你阿姨夫系统计局做事，佢话而家好多外省人来花城买货，运返去卖。（你姨夫在统计局工作，他说现在很多外省人来花城进货，运回去卖。）”
庄图南心中一动。这不就是早期的倒爷吗？那个年代，花城作为改革开放前沿，物资相对丰富，确实是南货北调的重要集散地。
“大姨父，佢哋买乜嘢啊？（他们都买什么啊？）”庄图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手表啊，收音机啊，成衣布料咯！（手表啊，收音机啊，成衣布料啊！）”李光明掰着手指数，“听讲有啲人一趟就赚返几百蚊！（听说有些人一趟就能赚几百块！）”
“阿光！”黄丽华瞪了丈夫一眼，“咪乱教细路仔！（别乱教小孩子！）”
“系喔，系喔！”李光明讪讪地笑了笑，“我讲下啫。（是啊是啊，我就随便说说。）”
庄图南却把这番话记在了心里。手表和收音机这些小商品，利润确实可观；但真正赚大钱的，应该是布料和成衣。
特别是八十年代初期，全国各地的服装需求激增，而花城这边已经开始有了早期的制衣厂。
“听日带你去街街企企行下！（明天带你去街上转转！）”黄丽华说道，“带你去花城百货公司睇下，仲有东方宾馆食西餐！（带你去花城百货公司看看，还有东方宾馆吃西餐！）”
“好啊！”筱婷眼睛一亮。
庄图南跟着点头。东方宾馆可是那个年代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高档酒店之一；而花城百货公司，更是当时南国商业的代表。
一觉醒来，庄图南跟着大姨一家出门。坐上无轨电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北开。窗外的景色渐渐从老城区的骑楼变成了开阔的马路。
庄图南看着窗外绿油油的稻田，眼前不由浮现出四十年后林立的摩天大楼。谁能想到，这片农田会变成华南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到咯！”大姨父一声招呼，庄图南抬头，看见一座气派的建筑耸立在眼前。
“花城百货公司”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门前，穿着各色衣服的人们进进出出，有操着外省口音的，也有说着粤语的。
“呢度系花城最大嘅百货公司！”智明骄傲地说，“乜都有得卖！（这里是花城最大的百货公司，什么都有卖！）”
庄图南跟着走进去，迎面就是一排手表柜台：上海牌、天津牌、北京牌……玻璃柜台里，各色手表闪着诱人的光芒。
“一只表就要七八十蚊！（一只表就要七八十块！）”智明压低声音说，“有啲人买返去，可以卖到一百几十蚊！（有些人买回去，可以卖到一百多块！）”
庄图南默默记下了价格。这个年代，沿海到内地的价差确实很大；不过，真正能赚大钱的，应该是布料和成衣。毕竟，服装是刚需，而且量大。
“呢度係布料部。”大姨指着二楼，“你阿姨夫话，外省人最钟意来呢度进货。（这里是布料部，你姨夫说外省人最喜欢来这里进货。）”
庄图南点点头，看着楼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花城因为临近香港，布料品种丰富，质量也好；很多人专门从外地来这里批发布料和成衣，然后运回去卖。
“阿明，”庄图南转头问表哥，“你知道他们去哪里拿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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